秾秾看到那墙上空出的一块,心里明白阿紫怀里抱的必定是紫夫人的画像,有些不忍,开口说:“二娘,就让她留着吧!”
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陈妈朝她投过来感激的眼神,可是二娘冷冷地看了秾秾一眼,“收拾整理这个房间,是老爷的意思,看起来,五娘可真是得宠,已经完全取代了紫夫人的地位呢!”
这话一出口,秾秾立即感受到了从阿紫眼睛里射出来的敌视的光芒,心里不由微微一痛,到底,她不是她的母亲,在这孩子的心里,即使是死去母亲的画像也比她来得重要吧。
“你娘已经死了。”见秾秾不说话,二娘又对阿紫添油加醋道,“死了的人早晚会被忘得一干二净,还留着这画像干什么?快给我!一把火烧掉,反正根本就没有人想着你娘。”
“不!”阿紫尖叫着,眼睛里迸出晶莹的泪花。
“给我!”二娘几次伸出的手都给她躲了开去,不由怒上心头,心想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于是俯下身子抓住阿紫的手臂,另一只手握住画轴用了些力气往外抽。
阿紫涨红了脸,死命抱着不放,可是毕竟年纪小,气力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夫人的画像一点一点地被二娘抽出……
那是她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纪念,那上面不知承载了多少孺慕的目光!也许夜深人静时候,受伤的,孤寂的小心灵唯有在她面前才能得到一点点安慰吧,别人,怎么可以将这仅剩的寄托都夺去?
秾秾打算过去劝止,可是才走了一步,却看到阿紫飞快地拔下发髻上装饰的真珠簪,握在手心里狠狠地划过去。那簪子带着一道冷冷的寒光朝二娘刺过去,在秾秾惊愣的眼里不啻于一道闪电,在这一刻,出现在她心里的想法吓住了她自己。
那个时候二娘感到手中一松,正以为得手,却看到一根尖锥样的东西迎面而来,情急之下用手一挡,发出了一声惊叫,那画轴便从她的手中跌下,滚在地上顺势铺展了开来,紫夫人在地上温和地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惊呆了的众人。
“你,你……”二娘一手抚着涔涔流血的手背,惊怒交加地望着阿紫。
而阿紫手里攥着那真珠簪,眼睛里头也盛满了恐惧。象只小兽,虽然用利爪伤了人,却无法承受这行为带来的后果。
“哎呀,阿紫不是有意的。”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陈妈。
“没家教的野丫头!”二娘雪雪呼疼。
阿紫噙着泪,蹲在地上胡乱收拾了紫夫人的画像,象宝贝般抱着冲了出去。
“阿紫!”秾秾想要去追她,却被陈妈拦住了,“五夫人,还是我去吧!”陈妈看着秾秾的眼神不乏责怪之意,好像在说若不是她,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手里被塞进了一瓶伤药,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给二娘敷药,方才那一刻阿紫脸上的表情不断在她面前晃动。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凉,无数记忆纷至沓来。
入门的时候,阿紫那种有些冷漠的安静。
初到紫楼的那一天,她脸上那样恐惧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看到三娘去了西院……”她的这一句话,三娘在金家顿时没了立锥之地。
还有她夜夜梦魇的,真的仅仅是失去母亲的孤独无助吗?
想到秾秾不禁浑身发冷,一向稳定的手也不禁微微发抖起来。正在此时,“不好了!”陈妈大呼小叫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阿紫小姐,阿紫小姐……”
“怎么了?”秾秾和二娘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我……我追出去……到池塘那边,看到人影一闪……等我过去时……就见不到阿紫小姐了。”
“天哪!”秾秾不假思索冲出门去,二娘也着了慌,本来只是想借此离间吴秾秾和阿紫,结果却搞成这样,若是阿紫有个三长两短,她断是脱不了干系。因此,她拎起裙子,紧跟着秾秾向楼外池塘跑去。
冬天的池塘一片迷蒙的灰,水面上还残存着尚未完全消失的枯荷,江南的天气,冷意稍减,池里的水就结不成冰,只冷冷的,波澜不兴。
---鹊桥仙
[16]:秾秾一口气冲到水边,焦急地搜寻着水面,可是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那么平静,连一丝丝水纹都没有。二娘和陈妈也赶到了,“在哪里?在哪里啊?”二娘的声音里透着货真价实的焦急,金家真的承受不起悲剧了。
“阿紫她到底……”秾秾正打算回头问,突然后面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本来转侧间就有些不稳,又是猝不及防,因此一时站立不住整个人竟跌了下去。
刺骨的冰水立即拥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夺去她的体温,“救……”她竭力挣扎着求救,可是人不可避免地迅速往下沉,只一会儿,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周围只有古怪的水流汩汩声,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沉没,沉没,好像不再感到寒冷,黑暗的,死亡也只不过是另外一场睡眠……
岸上,二娘和陈妈大惊失色,大声呼救:“快来人哪……”
看着那绯红色衣袖,明玉般的手在水面上招摇,最后隐没不见,二娘的心里竟涌起隐隐的快意,不自觉的,喊人的声音也慢慢弱下去,渐至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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