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租屋搬走之后,赵吉就回到老家。父母并不知道他没有工作,他更加不会把自己找工作的事情告诉父母。他告诉父亲,自己在水城找了一份工作,暑假以后上班。
暑假过去二十多天了,他都没有看到子贞,也没有收到子贞的一封信。这二十多天,他度日如年。那种思念的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啮咬他的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
可是他不能去找子贞,因为子贞还没有把他的事情告诉父母。
再说了,家里收了很多的桃子等着他去卖。
每个暑假他都帮家里卖瓜果。穿上用父亲的长裤改成的大裤衩,踢踏上拖鞋,光着脊梁,戴上母亲给他买的草帽,用一根枣木棍担两个大号的竹篓,架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就可以出发去集市了。当然,竹楼里装满了新摘下来的桃子。
这时候,很少有人相信这就是那个在大学校园里潇洒斯文的赵吉。此刻,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对卖东西一点也不怵头。倒不是他天生会卖东西。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害怕别人嘲笑。后来觉得逃避也无济于事,反正自己还是要蹲在集市上吆喝,也就放开了,碰到初中、高中时的老同学,他还会主动送几个桃子。
有些时候,他也在怀疑,自己这样一贫如洗的家庭,以后结了婚,子贞习惯吗?后来想想,反正两个人都要出去工作,一年回来不了几次,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这个暑假过的漫长而又乏味。一天夜里,思念漫过了堤坝。他感觉到自己被无边的寂寞包围,实在是睡不着觉,便给子贞写了一份信,想约她出来见个面。
从那封信寄出的那天起,他就日思夜盼,等待着子贞的回信。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收到了子贞的绝交信。信的具体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子贞不让他再写信来,她小姨得知他没有工作,不让两个人再交往。他们试婚的事情小姨也听到一点风声。还有,子贞说她不愿意再拖累他,让他放开手脚去做事业。说他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找一个更好的姑娘成个家。从此就忘记他吧!信纸上,还有被泪水洇湿的痕迹。
赵吉的心像是碎裂了一般,整个人都快要拿捏不起来。他万念俱灰,好长一段时间大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那一夜,他失眠了。他趴在被窝里,默默地流泪。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多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割舍不下这段感情,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会竭力争取。他坚信那句话:放弃一次刻骨铭心的爱,就是放弃你的一生。
他再也顾不了许多,决定找宋子贞当面说清楚。只要宋子贞没有当面拒绝他,他就不会死心。
宋子贞家离赵吉家很远,有八十多里路,也没有直通车,要到县城到车,下车后还要走八里土路。
赵吉虽然去过一次,但那已经是上中学的时候的事情了。那是一个星期天,暑假刚开学的时候,天气也是这么炎热,赵吉送宋子贞回老家取衣服。他们骑车走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刘庄。刘庄是宋子贞邻村的一个村子。赵吉没有去宋子贞家,就在刘庄村外的土道上等子贞。他还记得那次子贞给了他十块钱,让他买东西吃。刘庄没有小饭馆,他就买了一瓶啤酒,半斤卤猪肉,坐在道边的树林子里喝啤酒,吃猪肉。还有一个刘庄的傻子陪着他说话。那天,他觉得很累,但却觉得是那一年中最值得记忆的一天。到如今,那天所经历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片树林是多么的美丽,甚至那些飞扬的浮沙都是难得的风景。一路上的欢笑更是不必言说。
现在,他相信自己仍旧认的路。
天还没有亮,他就穿上自己唯一可以那出门去的漂白色西裤,和那件铁红色的短袖,骑着哗啦啦响的自行车出发了,凭着印象找寻去宋子贞家的路。
事实上,过了县城,一直向东走他还认得路,等到下了省道,他就记不清路了。只好一边打听一边走。和上次走的路不一样,这一次,好像有拐不完的弯,而且尽是土道。
乡村的夏天异常炎热,太阳就像一个烧红的铁球。连地上的沙土都烫的脚板生疼。
赵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看前方的村庄,知道快要到了。可是,他实在累坏了,想找个地方坐坐,却又渴望着快一点儿见到子贞。他想买一根冰棍吃,解解暑。农村的土道上经常有骑着自行车卖冰棍的,今天却被太阳公公赶走了。他已经走了六七里路,连一个卖冰棍的都看不到。
赵吉进村就开始扫听。没想到,竟然碰到了高中时的同学刘炳学。开始,赵吉还没有认出这位高中同学,倒是老同学对他印象很深刻。一眼就认出是他,还猜出他是来找宋子贞的。没办法,他们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在中学里是尽人皆知的,可歌可泣的。
刘炳学一直把赵吉领到宋子贞家。家里没有人,大门开着,屋门也没有上锁。刘炳学还忙着去地里打农药,把赵吉领到宋子贞家就走了。
赵吉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却始终不见宋子贞回来。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问他:“你找谁?”
赵吉猜想这个女孩一定是宋子贞的妹妹,虽然看模样不象,但他还是对自己的猜测很有把握。赵吉说:“我找宋子贞,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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