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跑业务,赵吉算下来,自己能挣十二块八毛六。虽然不多,却也给他带来了信心。
要知道,刚开始推销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类似树叶子的东西有没有人会要。他推销的前七家的客户,老板都用不同的方式拒绝了他。有的客气,有的蛮横,有的带搭不理,倒也有个客户非常热情地把他送到门外。
就在他灰心的时候,一家饭店的老板买了他二斤茶叶。这是他做成的第一单生意,交易额是四十八元,利润是九块六毛钱。
这一天,他过的迷迷糊糊的。最后也没有搞清楚为什么自己应得的钱还有零头。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挣了二十多块钱。
第四天,第一次买他茶叶的那家饭店打来电话,跟他买二十斤茶叶。也就是说,他一下子就挣了九十六块钱。
赵吉调整了自己的人生计划。
和宋子贞约会的时候,他滔滔不绝的跟讲述自己的新计划。他要在水城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气和名气,争取做一个商业圈内知名的职业经理人。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但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
但天空并不是一直都是晴朗的,有时候,他连续三天都卖不掉一点儿茶叶。
宋子贞那次得病是在腊月初。本来差十几天就该放假了,宋子贞却得了重感冒。
那段时间,赵吉一直忙着跑业务,好几天没有去找子贞。这天晚上刚回到公司,一个校友就找到他。
赵吉立刻意识到宋子贞的病很严重,否则,她不会找人来叫自己过去。以她的性格,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打扰赵吉做事业。
赵吉手里没有钱,他的工资还没有支过一分钱。
赵吉去找老板,把急着用钱的情况跟老板讲了。没想到老板也没有钱。
赵吉明白,没有钱是假,不愿意给他钱是真,他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个老板就是水城有名的姚大骗子。
那一刻,他恨不得用板砖把老板的脑袋开了。这种想法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里时常在他的脑海里出现。
救急如救命,看病要紧。
支不出工资,赵吉想到了偷。
他趁老板上厕所的机会,偷偷的把二斤白龙珠茶叶从仓库里取出来,放在了过道里。
他盘算着,二斤茶叶大约能卖八十块钱,够给子贞看病的了。
就在他准备把茶叶带走的时候,却被老板撞个正着。人赃俱获,老板对他下了命令,一分钱工资不给,还要他马上滚蛋。
被逼无奈,赵吉只好拨通了宋子贞小姨家的电话。他没敢说自己是赵吉,撒谎说自己是宋子贞的班长,子贞病得厉害,请他们赶紧来。
这时,赵吉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心爱的人得了病,自己都没有钱为她医治。
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那种无奈的感觉让他欲哭无泪,万念俱灰。
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徒步去广州。
说走就走,他收拾起自己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水城。
离开水城的那个夜晚,他没有去找宋子贞。他相信子贞的小姨会照顾好她的。她现在不需要自己这样无能的男朋友,她需要的是一个坚强有力的肩膀。
霞光万道,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离开水城了,他沿着国道一直向南走。他身上没有带一分钱,也没有带吃的东西。
渴了,他就在河里砸块冰吃。饿了,就在附近的田地里找寻农民落下的玉米棒子,红薯,花生什么的,放在火上烤着吃。晚上睡在柴禾窝里,空旷无人的窝棚里。
出门的时候,他兜里带着两个打火机。这是他准备在路上用的唯一用品。
四天后,他走到一个青石遍布的山村。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天,他却感觉到自己被无边的孤独,寂寞,饥饿,痛苦,还有各种各样的恶梦包围着。
他非常想吃一碗农村的家常饭,哪怕是一碗开水泡玉米饼子,哪怕是喂狗的那种玉米饼子都行。
黄昏的时候,他走进这座山村讨饭。
没有人给他饭吃,他背的不是要饭的口袋,而是一个大提包。他穿得也不是破破烂烂的衣服,而是一件没有一个破洞的军大衣。有个老头儿还怀疑他是来踩点子的贼,差点儿放狗咬他。
这一夜,他是在山上度过的。他从来不知道离水城这么近的地方会有山。他不知道这座山上有没有狼,有没有山怪。
他点着了几根柴禾取暖。由于饥饿,寒冷乘虚而入,侵入他每一寸肌肤。
山坡下面的村子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有犬吠声和婴儿的啼哭声不时传来。
赵吉想,这时候,子贞在干什么?她的病好了吗?自己不辞而别,她会恨自己吗?
他又想到了家,想到了父亲母亲,此刻,他们应该正在微弱的灯光下吃晚饭。
他突然间明白“家”对一个人来讲是多么重要,哪怕是一个狗窝大小的地方?
山脚下的灯光是那样温暖,却又离他那样遥远,仿佛在世界的另一端。
他决定回家,回水城,再跟子贞见上一面,跟父母见上一面,然后去广州。
回水城的路,他只走了三天。三天后的黄昏,他来到环城湖边。他没有直接到学校去找宋子贞,怕自己这幅落拓的模样会吓到她。他在环城湖边洗净脸,对着镜子一般的水面择干净头上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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