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镜子 第六节
我和镜子一起在人间经历了500多年的风风雨雨,这期间,有千千万万张脸在镜子前出现,又消失。 我们看到了中国第一女皇——武则天——建立的周的兴衰,看到了杨贵妃闭月羞花的娇颜,听说了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见证了李师师对宋徽宗的千古绝唱,还见证了岳王爷——岳飞英勇抗金,流芳百世 镜子辗转反侧,从这双手到那双手。一天,镜子中映出一个双目炯炯有神,鄂下一把美须,英武的蒙古族中年汉子——他居然就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面带笑容,伸手扶起一位单膝跪在他面前的少年英雄,声若洪钟地说,良哈台,这次出征,你屡建奇功,我铁木真近日得一千年古铜镜,就将它赐与你,让它保佑你征战平安。 多谢大汗! 成吉思汗的营帐里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镜子,镜子,你听到没有?刚刚那个人是铁木真啊。 什么铁木真? 哎呀,就是人们常说起的蒙古大英雄——成吉思汗啊! 哦!那有什么希奇的?咱们前前后后见过多少个皇上啊,谁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多大了不起的。 这次我觉得镜子讲的话颇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想让它得意,于是,对它嗤之以鼻。 我从人们一星半点满含赞誉的话语中,听出良哈台骁勇善战,为人正直,是个难得的心胸开阔之人,成吉思汗刚刚封他为南征主帅,命他攻打大理国。 夜,草原的夜宁静而美丽,我在镜中透过撩起的帐帘欣赏着帐外皎洁的月光,两个蒙古士兵进了营帐,开始打扫,收拾。 其中一个士兵回头问另一个士兵,刚才良哈台元帅那封信和钱物是送哪儿的? 你不知道啊?是给他的结拜兄弟哲罕的良哈台元帅也想让他的兄弟哲罕与他一起分享他胜利的喜悦。 元帅对他这个兄弟可真好啊! 当然拉,元帅从来都是爱兵如子的。 哲罕以前也在元帅手下当兵吗? 是啊,元帅以前当将军的时候,哲罕是他的副将,由于哲罕从小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所以,元帅一直特别照顾他。 我好象听人说过,元帅似乎救过哲罕的命。 不是似乎,是真的,在一次与大队金兵交战中,我们元帅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取得了胜利,但是,当时却只剩下元帅一个人了。 啊,那次战役岂不是十分惨烈? 肯定拉。元帅刚准备离开,就听到死人堆里传出人的哼哼声,元帅发现是哲罕——但是,哲罕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于是,元帅背着哲罕走了整整三日三夜,累的精疲力竭才回到营帐,又不面不休地在哲罕病榻边守了两天两夜,直到哲罕醒来。 那后来呢? 后来,哲罕由于伤势太重,痊愈之后也不能再上战场了。 是不是元帅就与他结拜兄弟了? 不仅如此,元帅还让他当了帅府的总管 镜子感叹着说,想不到这个良哈台年纪轻轻,却如此重情重义。 我没有吭声,心中浮现出小枫姐姐的音容笑貌,草原的夜色在泪光中逐渐模糊。 良哈台在南征前夜,他兴冲冲地拿着一封信坐在了镜子前,那封信是哲罕写给他的。 良哈台吾兄: 今闻兄大获全胜,第甚为欣喜。又闻兄得南征统帅,第深表祝贺 第从信使处得知,大汗为兄庆功之时,曾赐兄千年古镜一面,第甚想借来一观,不知胸允否? 第与家中遥祝兄南征大捷,一路平安! 愚第:哲罕 良哈台看信后,欣然一笑,这个哲罕,依然不减他对古董的痴迷,不过,我在外连年征战,将铜镜交由他保管也好,以免遗失。来人啊 哲罕脸上挂着贪婪的笑,翻来覆去地看着镜子,他给我的感觉是獐头鼠目,一脸的狡猾。他看完镜子之后,将镜子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他的书桌上。 我耳边传来镜子的声音,小天,这个哲罕也是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呀。 哦?是吗? 是啊,而且,看他一副小人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样?咱们今晚 我斜着眼睛说,你急什么?你听没听过人不可貌相?你可别忘了,咱们是有言在先的,先看看在说把。 镜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无奈地闭了嘴。 当晚,哲罕坐在书桌前,拿出文房四宝,研磨铺纸,准备写信。我伸长了脖子,看着哲罕饱蘸浓墨在信纸的抬头写下“高和兄”三个字。 我疑惑地想,高和?!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啊?啊!想起来了!高和不是大理国的宰相吗?难道 哲罕的自言自语解释了我所有的疑惑,哼哼!高丞相已经许下了我高官厚禄,金银美女,那岂不是比在这良哈台府上当这个小小的总管强的多?良哈台胸,小弟只好对不起你拉。哈哈哈哈! 镜子迫不及待地说,小天,小天,我没说错把?我真没说错,他果然是个小人,小天,咱们干把?! 我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好把! 哲罕小眼珠转了转,侧耳听了听帐外的动静确认没人之后,他带着阴险的笑容,提笔开始写信。 我的心情与我的脸色一样阴沉,我看着镜外的哲罕,轻轻一挥手。镜外的哲罕握笔的右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他大张着嘴,满眼的惊恐,额上马上渗出一层晶亮的冷汗,桌上信纸中抬头已写好的“高和兄”三个字变的血红血红,并慢慢地渗出滴滴鲜血,而笔尖上滴落的墨汁也如鲜血般触目惊心。哲罕满心恐惧地甩甩头,再定睛望去,字和笔的墨汁却恢复了原样,他“呼”地送了口气,闭上眼睛拍了拍胸口,将弄脏的信纸揉成一团,又铺开一张新信纸。 我朝镜外吹一口气,蒙古包中立刻刮起一阵阴风,烛火随着风起而熄灭,整个蒙古包中变成了一片阴惨惨的蓝色。惊魂不定的哲罕如惊弓之鸟般跳起,直扑蒙古包的门帘,却不料,蒙古包已成了一个闷罐——找不到门,也没有窗。他背靠着曾经是门的地方,魂飞魄散地四下张望。 我从头开始挤出镜面,弄出“吱吱”刺耳的声音,然后,极其缓慢地在空中舒展开我那身黑缎子般皮肤质感的衣裙,任由巨大的群摆在阴风中飘飞。哲罕浑身颤抖着,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间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我,我用一种男女声混合的声音发出地狱般的笑声,那阴冷的笑声在蒙古包中回旋,回旋哲罕惊恐万状,裆下湿了一大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尿臊味。 我心里冷笑着,没用的东西,这样就尿了裤子拉。 我鼓起双眼,继续用男女混合声发出阴森森的笑,在幽蓝的光线中直扑哲罕,与他面对面,停在了离他只有半寸远的距离,哲罕一声凄厉地惨呼嘎然而止。 断气了?!就这么吓吓就太没意思了!我撇撇嘴,转身回到镜中。 四周一片寂静,蒙古包门帘缝隙中,一道如水的月光,静静倾洒在哲罕——面无人色,双眼鼓突,半张着已死去的嘴唇,十指僵硬地弯曲着举在脸旁,肌肉紧绷地靠在蒙古包门旁——的毫无生气的身体上。 哇!这么快?!镜子热闹还没看够似的说。 小人不就这样!我还没发挥到极致呢,真扫兴! 第二天一清早,哲罕就被人发现了,一同发现的还有那张写着“高和兄”三个字的信纸,人们禀报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下令将奸细哲罕的尸体悬在高杆上,暴晒三日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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