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解放时,胡来长带着十多名乡丁拉了七八杆枪投了解放军,组织了一支民兵队伍,参加了剿匪战斗。人民当家做了主人后,社会渐渐太平了下来,胡长来就当上了河东公社河东大队的大队长,一当十几年。胡长来有一个小儿子,叫胡庆中,长得英俊潇洒,但因他头发有点黄,人们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胡黄毛”。胡庆中高中毕业后正好赶上恢复高考,本来有望被推荐上大学的他只好回公社小学当了名代课教师,一教就是十年。
这天傍晚,彩霞染红了天边,路边的庄稼正在茁壮成长,上山下地的农民陆陆续续地收工回家,到处牛叫马嘶、呼儿唤女、山歌悠悠。放学后,批改完当天学生的作业,胡庆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群在路边“办家家”的小孩看见了他,半掩起来,只露出一个个小脑袋,高声喊道:
胡黄毛来胡黄毛,太阳落坡不放学;
大的饿得叫喊死,小的饿得钻床脚。
听着这稚嫩的童声,胡庆中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继续走路。见他没有追来,那些小孩胆子大了起来,继续喊道:
大队长的儿快快长,干不了农活就进工厂;
先入团,后入党,当了主任当厂长。
喊完,又都拍脚打手地哄笑起来。胡庆中这下真的气急了,夹着书本追了过来。小孩子们一哄而散,东跑西逃,追到李从本家门口,被他逮住了两个。被逮住的两个小孩一着急,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时,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俏生生地走了出来,那两个小孩一看见她,就哭着喊道:“灵歌姐,灵歌姐。”
灵歌皱了皱眉,轻声慢气地说:“你就是胡老师吗?哪有老师这样逗小娃儿的?快放了他们!”
胡庆中先是被她的美丽眩住了眼睛,再听她美妙温柔的声音和命令的口吻,便立即把那两小孩放了。两小孩撒腿就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灵歌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说:“看什么看?你没见过大姑娘?”
胡庆中见自己失态了,连忙收回了眼神,摸摸脑壳转弯弯说:“你就是灵歌?”
灵歌笑笑,点点头。
胡庆中继续问道:“你就是在河西街上算命的灵歌?”
灵歌说:“现在不算命了,改邪归正了。如果你想算的话,就免费帮你算一个。”
胡庆中扯着嗓子唱道:“圣家的,岗山呀,得暇地讲:你家先克父。”
灵歌羞红了脸,跑过来揪住他的耳朵说:“你唱,你再唱!”
胡庆中一边喊痛一边说:“阴师累了,不算了不算了,退钱!”
灵歌放了他,问:“那天你也在河西街上?”
胡庆中说:“没,河西乡场是赶星期二,我正在学校上课呀。”
灵歌又问:“那你怎么那么清楚?”
胡庆中说:“谁叫你给我哥乱算?”
灵歌“格格”地笑了起来,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神“的,谁叫他请我算?哦,你说真的有神有鬼有法术吗?”
胡庆中沉吟着,没有说话,灵歌催道:“你是我遇到的文化最高的人了,你回答我好不好?”
胡庆中说:“这个东西不好解释。你说没有吧,好象又有;你说有吧,我又从来没有看到过。不过话又说回来,万有引力谁都没有看到过,但它却又真实地存在着;磁场也同样没有人看到过,但它也同样真实地存在。哦,时间,你看到时间了吗?但谁敢说没有时间?”
灵歌有些明白了,说:“你是说,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其实都是存在的,不信神但信火神;不信药但信酒药。”
胡庆中说:“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
灵歌接着说:“所以我虽然看不见你的心,看不见你的肝,但不能就此说你没心没肝,是不是?”
胡庆中先是一愣,然后兴奋地竖起拇指,说:“是,是,你太有才了!才女!”
灵歌笑靥如花,晚霞映红了她的笑容。胡庆中正要说什么,一首山歌却远远地飘来:
七天七天赶一场,不是赶场是望郎;
郎在路上打逛子,枉自望断妹肝肠。
胡庆中说:“好了,我得走了,有空到我家坐坐啊。”说完,便转身走了。
胡庆中连忙走到一个叫河边的地方,一个背着花篮十八九岁的姑娘已经等在那里了。姑娘的花篮里装满了鲜鲜的嫩嫩的猪草。
姑娘一边玩着手里的镰刀,一边说:“庆中哥,你怎么才来呀?人家都等死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胡庆中呐呐地说:“阿乔,我们”欢喜酒“吃了,”把凭“丢了,”香“也烧了,你是我正式订了婚的未婚妻,怎么会不要你了?”
阿乔说:“听说现在你们有一批代课老师要转正,我怕……”
胡庆中说:“文件已经下来了,是有指标的,转正后还要考试,考上的还要到城里读两年书,然后再回来工作。”
阿乔说:“转正不就好了么?还要考什么试,读什么书,这不是明摆着拖人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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