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着手,把纸张移到自己跟前,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进我房间拿来纸笔,对照着天书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钦此。”
盯着她写下最后的两个字,我愣住了。猛地想到什么,我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那本《粤西岑溪陈氏家谱》,翻到末尾写着天书的那页。天书的字迹,是爹的没错;那排版,分明就像电视里常见的古代皇帝的诏书啊。
第三十六章 门
现如今,网上充斥着各种“门”。门,本义是建筑物的进出口,后延伸为某个种类的物事的集合,比如“分门别类”、“门派”。其延伸义,一般用作区分功夫的路数,像“少林门”、“太极门”。自从日本某个有伤风化的合法产业的产品被网友戏称为“爱情动作片”,国产的非自愿曝光的下作写真、视频便被按出品人或出品背景来冠以“门”一词。
健平在网吧上网时,若在某个网页对“门”事件嗅到了什么苗头,就会循着踪迹一路查找,不断打开新的网页,直到找见“门”事件作品的下载链接为止。用他的话说,“作为一名正值血气方刚、探索欲强的少年人来讲,这种做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废话暂且表到这里,言归正传。
不知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下,我一共见到过三次那种虚无缥缈的门。
冬季里,白天喝水多了,夜尿又起得迟,憋得小腹胀痛才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急急钻出来,抽了空子三下五除二卷回棉被的边,确保被窝里的暖气不会流失,才趿了拖鞋,一步步抹黑到厕所解决问题。某晚,我仍旧当着赶往厕所的睁眼瞎,突然在昏暗的夜光当中,厕所门旁边隐隐浮现出一道门。这道门比平常所见的要小一圈,门里边一直泛出白光来。我一惊,尿意硬生生地就给憋了回去。因为刚睡醒,我眼前像蒙着一层雾,那门瞅着还有些朦胧;我便抬手揉揉眼,这一揉不打紧,等我眼皮再撑开,那门已然消失,四周一片漆黑,仿佛那门从来就没出现过。
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扇门。事后按照惯例,我先到村卫生所去找被称为“全村唯一一名大学生”的周医生,求他给我解惑。周医生拥有大学学历,听说还是“学士”。我想这“学士”就是“科学人士”的简称吧,他总能给我一个科学的解释。
孰料周医生一如既往地翘着二郎神腿——还带晃悠的,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生活悠闲——在读着一本《奇幻世界》。见到这架势,我心里顿时后悔了原先向他求教的想法,蹑手蹑脚地正欲从来路退回门外,然后逃走,谁知终于还是被可恶的周医生察觉了我的动静。他放下杂志,把我叫过去,给我说了关于“门”的许多恐怖的事情,其中有一个故事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从前有幢危楼,传说那里闹鬼,有个人不相信,晚上就邀了朋友一同跑到那幢楼房处,用带着闪光灯的胶片相机在危房的门前站着拍照,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天照片冲洗出来了,那人不得空,便打电话叫朋友去照相馆取回,等那人有空了,联系他的朋友,却收到了那朋友死去的消息;那朋友死前给他留了一句话——千万不要盯着那些冲洗出来的照片超过三十秒;那人疑惑,便把那些个照片要回来,抽出其中一张——那是一张比较清晰的照片,是用相机的计时拍照功能给他和朋友的合影,两人站在那道门前嚣张地笑着,闪光灯把两人闪得红了眼睛,连后面危楼的墙壁都甚为亮堂,就只有那道门还是乌漆墨黑的、瞧着空洞洞的深不可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说到这里,周医生开始读秒;读到二十九秒之后,突然“哇”地大叫一声,吓得我双腿不自觉就弹起要逃,还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说来我也是人贱,明明对这类故事恐惧得慌,但又好奇想听,所以才想不惊动他、偷偷溜走。
当晚我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怎么都是想着周医生所说的那道门,总像是会从里边奔出点什么腥臭腐烂的脏东西,又挥之不去,惹得我烦躁的很。无奈,我仍自躺在床上,从被窝里探手出来打开灯。房间里瞬间变得光明。突然,我注意到天花板上,有一扇门,和上次的不同,这回的门就与周医生描述的如出一辙,黑气笼罩着它,周围的光线都要被它吸去似的,当真可以将一切事物陷进就再也有去无回。我猛地记起周医生说过,故事里边那人的朋友就是盯着它看而死的,立刻侧开目光,不敢再直视它;约莫过了几秒钟,我才用余光再去瞧那门——消失了,一样的无声无息。
此是我第二次看到这种门。这次我学乖了,没去跑去村卫生所,而是去了村里的师娘(女巫,专门给人红白事作法)家,她的职业虽然是灵媒,可我们小孩私底下都晓得,她是不折不扣的唯科学主义者。
师娘听得我的描述,告诉我说,我最初见到的门,或许便是传说中的“白门”了。所谓白门,就是通往一个充满光亮的未知世界的入口,至于那个世界具体是个什么模样,无人知晓。而我第二次所见的门,便是“黑门”。它也是一个入口,但与白门相反,是通往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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