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口氣當然也不會太好。我完全可以諒解。
但是我那群「特別」的讀者,不能諒解。於是在第五個護士在我的房門口莫名其
妙咬到舌頭,程度必須縫合傷口的時候,我終於大怒的砸了電腦,把滿屋子的「
讀者」趕出去,足足兩個禮拜沒寫半個字。
我砸電腦的時候的確是激動了點,但護士和醫生的反應大得不得了,我不知道挨
了幾針鎮定劑,等我昏昏睡醒的時候,房裡多了電話。
再也沒人爬上樓來叫我去會客,用客氣萬分的態度透過電話通知我。
這有方便的地方,也有倒楣的地方。方便是,我拿起電話筒說,「不去。」一切
都解決了。倒楣的是,電話不休息也不看場合,尤其是我正在運指如飛的時候。
不想管,但是該死的電話一直催命。
打完一段,我終於忍無可忍,拿起電話,陰惻惻的說,「不去。」
「哎呀,夜書。是我呢!」歡快得過分的聲音傳過來,「我好久沒看到你了呢~」
我頹下肩膀,像是被五百磅的重錘捶了腦袋。饒了我行不行?你到醫院來作什麼
?你得了一條命就趕緊逃生吧~有點生存本能的人不逃得八百里遠?
但是我相信,萬物都有相生相剋的道理。我被這個笨蛋吳大夫剋得最緊。他,絕
對是我的天敵。
我本來想豪氣干雲的說不去,但是卻聽到自己軟弱的講,「你別動,我馬上下去
…」
垂頭喪氣,我穿上拖鞋下樓。真糟糕的時間…傍晚的逢魔時刻。正在喧譁著領飯
盒的病人和護士,突然安靜下來。整條通道「刷~」的讓出來。
只有我的拖鞋踢踢塌塌的聲音。一路走,雜鬼畏懼的鑽入地板,退出窗外,大約
是我兇殘的讀者不知道怎麼整他們的。
也說不定,和這些異類相處久了,我的鬼氣更深了。不過我面容的陰森,卻不是
因為鬼氣的關係。
咬牙切齒的打開會客室,「誰讓你又來…」我的肩膀一垮。
四個清醒的倀鬼依戀的靠在吳大夫的身上,上下摩挲著他斷臂上的傷痕。我毫不
客氣的踢桌踹椅,把他們趕到一邊去。這些倀鬼還記得血肉的氣味,這個該下鍋
卻還活著的活人,正在刺激他們的食慾。
「…夜書,你的脾氣變壞了。」吳大夫小心翼翼的說。
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我斜斜的用白眼看他。我脾氣壞?我脾氣壞是誰害的?
「夜書!你怎麼瘦成這樣?!」他大驚失色,過來就要摸臉,「你瘦得下巴都尖
了!」
我趕緊躲開他的手,被男人摸豈不是太噁心?「我一公斤也沒瘦!拜託…」我沒
瘦,只是臉型改變了。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長相越來越像女人。
他又囉唆很久,泫然欲涕。我默默忍耐著。我想他當輔導老師一定不會出什麼問
題,學生應該乖巧又聽話。被他這樣煩下去,最頑劣的不良少年絕對會痛哭流涕
--煩到哭。要揍他麼,他少了一隻手臂,又哭哭啼啼的,欺負這種人會遭天譴
。
我說過了,最可怕的是天真善良的好人。尤其這個好人愛哭又嘮叨,那才叫做會
走路的地獄。
百無聊賴,我只能東張西望,順便用眼神警告倀鬼別給我作亂。
不對。怎麼算都不對,怎麼會是四個?還有一個呢?難道他們這麼敬業,被血肉
吸引來還留一個看守曹錚然?
心不在焉的聽完吳大夫的廢話,我馬上要把他趕回去。
「我覺得很奇怪。」他還做最後的掙扎,「夜書,為什麼你不叫我的名字?我早
就不是吳大夫了。」
「我不記人的名字。」很乾脆的回答他,拽著他的胳臂往外推,「你不是順路來
看我?看也看到了,快走吧。」
好不容易把他扔出去,我轉頭看著四個倀鬼。吳大夫不在,我就不用掩飾我身上
濃重的鬼氣了。斜眼一個個看過去,倀鬼有些畏縮。
我不記人的名字,是因為我發現我有種能力。這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但是喚名,
就可以約束一個人。我不喜歡那樣。
「徐阿明。」我用命令的口吻,「鍾曉齡呢?」
很像是雛鳥情結。我幫他們取回名字,他們也害怕的服從我。
「她回家了。」徐阿明低下頭。
這讓我迷惑了起來。回家?就算清醒過來,倀鬼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魂魄傷害。他
們陽壽未盡,又沒有人來接。得在人世渡過他們最後的歲月,而且不能離主人(
哪怕是主人的屍骸)太遠。
事實上,倀鬼是有些弱智的。
為什麼有個逸脫的倀鬼回家去了呢?距離這麼遠…太不可思議了。
我又問了好久,但是翻來覆去就是,「她回家了。」
我有點氣餒,真像是在詢問喜憨兒一樣。無力的揮了揮手,他們默默的回去,然
後我又聽到遙遠病棟的淒慘叫聲。
他們上工還真的很賣力。
走失了一個清醒的倀鬼很稀奇,我問地基主和常來的鬼讀者,大家面面相覷,說
沒聽過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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