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據說這家醫院的廚師吃長齋,我的伙食和他是相同的。去除了食物的憂慮,
我漸漸的恢復體力,也漸漸的趕上進度。
雖然我跟出版社說,寫完就e-mail過去,但編輯還是驅車來到醫院拿稿。
「環境看起來還不錯。」編輯望著窗外的翠綠群巒,稱讚著,「風景優美。」但
他侷促不安。
我沒說話,只是啃著指甲笑。
「這個…」他小心翼翼的問,「這間病房還是、還是…你當初住進來那間嗎?…
」
我點點頭,編輯的臉孔刷的慘白,連忙低下頭。看他那麼害怕,我將目光移開。
不知道或許比較好…還是別告訴他,他正坐在那女孩的足尖下。
「你怎麼不換間病房?」他又怕又氣,「怎麼搞的?發生、發生這種事情,居然
還讓你、讓你…」
「有的。為了讓警察調查,他們讓我去住了幾天四人房。」我淡淡的安撫他,「
是我不習慣,央求讓我住回來…精神病院的病床很缺的。」
「是呀,最近簡直像是流行病似的,老有那種瘋子…」他尷尬的閉上嘴,「夜書
,你是可以出院的。」
定定的望著他,他漸漸害怕起來,鬆了鬆領口。其實我不是望著他,也無意驚嚇
他。但這是精神病院,破碎的心靈往往招來許多厲鬼邪魔,而這個群巒環繞、風
景優美的療養院也不例外。
我的室友很安靜、羞怯,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如此。
望著編輯頸側伸出的那雙潔白手骨。嗨,對,我看得到你們。我知道你們對生命
如許貪戀,我知道你們對生命如此忌妒。但你們不想魂飛魄散,最好安分一點。
「咯咯咯咯…」我笑了起來。那雙潔白的手骨立刻縮回黑暗中,和其他不知道是
什麼的陰影,如退潮般,消失得乾乾淨淨。
「夜、夜書,你你你…你嚇到我了。」編輯結結巴巴。
你該怕的永遠不會是我。但我感到舒適的疲倦。整個人空空的、飄飄然的疲倦。
那是將自己的靈魂完全淘乾,書寫過度後的、灰燼似的疲倦。
「我並不想嚇到其他人。」我有些遲滯的坐下來,「編輯,不要太晚回去。你會
平平安安的回到家裡。」
他默默的收走光碟,「…夜書,我們認識很久了。真的不希望你在這裡吃苦…」
我,吃苦嗎?
「我很好。」凝視著虛空,「只要還能寫,我就很好。」
編輯走了以後,我陷入精疲力盡的睡眠中。
我很累,但睡得很不穩。小說裡的人物依舊在我夢境裡穿梭,騷嚷不休,這是每
次完稿後的症候群,除了默默忍耐,別無他法。
等我從疲累的夢中醒來時,發現「室友」像是個特大號的晴天娃娃,半轉過頭,
用幾乎掉出眼眶的眼珠子看著我,那樣可怕的模樣卻有一抹遲疑的擔憂。
「…我說夢話了嗎?」
她似乎被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將臉埋在長髮下。
我並不愛管閒事。但共處了幾個禮拜,不能算是陌生人吧?如果知道她的名字,
或許可以為她做些什麼,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雖然沒有這麼做過,但試試總無妨。
「為妳說個故事,好嗎?」
我為她說了一個沒有寫完的故事。那是一個發生在古老年代,仍然會將女巫曝日
祈雨,或者在天災的年頭,將年幼的童女活活吊死,祈求神怒平息的年代。
那個可憐的童女就這樣被自己的父親親手吊死,可能是天賦、或者一些靈力,她
無法安息,只能痛苦的依附著腐敗的肉體,卻天天祈禱父親可以將她抱下來,帶
她回家。
直到一個路過的妖族憐惜這樣早逝悲慘的年輕生命,將她抱下來。
上吊的女子聽到入神,臉孔蜿蜒著淚。她嘶啞的問,「…後來呢?」
「妳若不下來,我怎麼告訴妳『後來呢』?」
「我…我、我不能,他要我留在這…」
他?「他是誰?」我反問。
「他?他…他是…」她露出迷惘追憶的神情,「他…他是…」
啪的一聲,她脖子上虛幻的繩子斷裂了。我看到雪白的光閃爍,像是一種看不懂
的文字,很快的沒入大氣中,消失了。
她手足無措的落地,摸著自己的脖子。看到我注視著她,她掩面,「不不不,別
看我,別看我…我很可怕、很可怕…」
真正可怕的,從來不是鬼魂。是貪婪、是執念,而不是原本是人類的鬼魂。
「妳不是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我打開筆記型電腦,開啟那篇殘稿的檔案,「
妳可以自己看。」
她微張著嘴,著迷的看著那個故事。而我找到了梳子,幫她將頭髮梳整齊。
這是從地基主那兒學來的。「梳髮」是一種重要的儀式,尤其對女人而言。梳髮
可以讓人心情平穩下來,對於鬼魂來說,梳髮是種安撫,能夠重整自己曾為人的
記憶。果然,在梳髮的過程中,她的容貌漸漸和生前沒有兩樣,舌頭也可以縮回
52书库推荐浏览: 染香群蝴蝶se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