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在文字迷宮中,我寫著這樣的文字。誘使那位偉大、殘暴、狡猾、狠毒的女
神,著迷的看著這些頌詞。同時她也被文字迷宮迷住,一頁頁的看過去。
原本是可以這樣,將她誘入我的陷阱。但我半昏迷的滑下來,只見嫣紅的血跡在
鏡面上畫出長長的痕跡。
我不能睡,我知道。我不能停,我知道。但我已經擠不出血來,我沒辦法寫下去
。
這瀰漫血腥味的文字,已經將全迷宮的屍骨大軍引來,我一停「筆」,原本專注
的靜謐漸漸鼓譟、喧嚷,沸騰得幾乎暴動起來。
咬破舌尖,沾著血,我奮力寫了一行,平息這些騷動。
水、食物…什麼都好。只要讓我還能擠出一點血,我就、就可以…不行了嗎?好
不容易到這種地步,我終於抓住卡莉了,真的、不行了嗎?
半昏迷中,一股溫暖的液體流入我的口腔,帶一點微微的甜,和濃郁的鹹味。
睜開眼睛,非莉割開血管的手,正把血一點一滴的滴入我的口中。
…我想吐。
「不要吐出來,求求你。」非莉試著把傷口割大點,「你還想寫吧?你還要寫吧
?或許我們可以離開這個迷宮,這個卡莉殘酷的玩具箱…我想拉大提琴給你聽,
我想跟你一起晒太陽…喝下去吧。你若把血流乾,留下我一個人做什麼?」
我喝了兩口,沒有吐出來。血的味道,溫暖,卻非常致命,致命的痛苦。
暈眩感稍微過去了點,但等不及的屍骨、那些腐敗或半腐敗的屍體撲上來,他們
等不及了。
恐怖的屍臭味無盡蔓延。
「住口!」我大吼,「都在這裡做什麼?!擋著光!」
奮力推開那些刀劍、尖銳的獠牙、烏黑的爪。粗魯的將非莉拉到我身邊。
我繼續寫下去。中指割不出血,我割無名指。無名指也擠不出來,還有小指、拇
指。右手不行了,還有左手。
當我倒下的時候,非莉將她的血給我喝。
我只知道,非莉越來越蒼白羸弱,好幾次我要將她半扶半抱,才能將半昏迷的她
帶走。
她一定要吃點什麼,不然會死。活活的餓死。
我將肉放進她嘴裡,她費力的咀嚼。「…這是什麼?」
「肉。」
她瞪著我。
「妳不能吐出來。」我站起來,長褲上透出一點血漬,「妳還要拉大提琴給我聽
…在陽光下。」
她細細的、細細的啜泣起來。
這個漫長的故事,我還在寫。
我已經不知道我在寫什麼了。反正沒有差別,我背後那群發著屍臭的腐爛讀者似
乎不在乎我寫什麼。他們都入了迷,我就算開始抄電話簿,他們也不知道。
鮮血幾乎流盡,居然我還活著。我只能說肉芝不愧是成仙必備藥材,果然可以長
生不老…只是到了這種境地,真的是種諷刺。
我幾乎把所有的鏡面都寫完了。
隨著故事的推進,我的左眼漸漸清晰起來。卡莉的眼神在變,慢慢的變了。雖然
這麼緩慢,但她在變化。
她也入了迷。她原本是雪山女神的化身…或說是雪山女神的另一個人格。沒有惡
意的支持,她的人格也漸漸轉換。
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我比你還想弄清楚。
寫完最後一面鏡子,「帕爾瓦蒂,我讚頌妳美麗的名字。」
像是…像是雪山女神接受了這個亂七八糟的故事迷宮,仁慈的撤去所有的鏡子…
我們終於看到了人間…卻馬上沈入水底。
冷,痛,飢餓和虛脫主宰了我。我只剩下抓緊非莉的力氣。
最少是陽光下,最少是陽光下的冰冷湖水裡。下沈,沈,沈。就在我快要放棄的
時候,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我。這種充滿純氧的感覺…是楊大夫?
「非莉,我們,得救了…」我想告訴她,這時候我才想到,我被取走了聲音。
非莉微微一笑,她游上來,在我唇上一吻…一種沁涼和甜蜜的感覺傳了過來,在
我意識到之前,已經進入我的咽喉。
「…非莉?」發出聲音,我只覺得血液都衝到臉孔。這…這是非莉美妙的聲音。
她擁抱我,然後消融在湖水中。
我冒出水面,大大的喘了一口氣,不斷嗆咳。極目四望,被卡莉殘忍的關在玩具
箱的眾多亡靈,跟隨著我冒出水面,他們漸漸恢復生前的模樣,想像中的屍臭散
失。
望著暌違數百年、數千年的人間,有的放聲大哭,有的興奮的高叫,朝著天空伸
出手臂,有的闔目平靜的安息。
但沒有非莉,沒有。
「…非、非莉不見了!她不見了!」我用著她的聲音叫著,「她不見了…她明明
跟我一起回來…」
「你叫她非莉嗎?」楊大夫眼中掠過一絲情緒,我不願意承認那是不忍,「我帶
你去見她。」
楊大夫扶著一跛一拐的我走進非莉的病房,她已經在彌留狀態了。但她現在兩頰
有淡淡的紅暈,而且笑得非常輕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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