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死掉说不定比较好。
我不明白自己。明明我知道,我都知道,但神秘少女的歌声再度响起时,我又忍
不住开口阻止,并且说故事给她所驱策的大地听。
她望着我的眼光越来越恶毒,焦灼越来越浓重。
焦灼…?
她也畏惧杨大夫吧?我突然领悟到,她因为畏惧那位前任死亡天使,不知道花了
多少耐性潜伏,等待这一刻。
却被一个废物阻止,一定很不甘心吧?
我感到危险和不安。
面对无数妖魔鬼怪,我都没有这种不安。我发现,真正会让我畏惧的,唯有人类
。
那个假上师如此,神秘少女也如此。
在任何人类面前,我都是脆弱的。他们只要增加一点点能力,一点点就够了。只
要有一点点的修为,一点点恶法,我就只能任他们宰割。
因为除了说故事,我什么都不会。
而这个可以驱策大地的少女…更让我觉得恐惧不已。
第三天开始,我不再足履赤裸的大地上。因为我不想被抓住、吞噬。
大半的时间,我都关在病房里查数据。
神秘少女有着非常好的防护,我不懂那是什么,但我没办法看到她的人生。我能
摸索的模糊影像只有拳头大小的头颅饰品、坠子,泥土的味道。
然后就没了。
我猜想她跟巫家的女人类似,有一些法术之类的天赋。但巫家的女人不会筑起高
墙,或者说她们的专长不一样。
我就着极为微弱的线索追查。
干缩人头是南美洲希瓦罗族的「特产」,制作方式非常繁复,用意是为了拘禁死
者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当然也没办法报复凶手。
到了十九世纪中期,南美洲人发现干制人头可以卖给欧洲和美洲的收藏家大赚一
笔。但因为供不应求,希瓦罗族人到底不是杀人狂,会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宗教和
战争的缘故,真正干缩人头的数量并没有大到可以量产。
于是产生了许多赝品。许多厄瓜多尔和巴拿马医院里的无名尸因此遭了殃,依着
古法生产为数众多的「干缩人头」。
(这些资料是由「世界历史未解之谜」一书里头摘录出来的。)
我回想那个神秘少女的模样。她有着雪白的皮肤,但是东方人的雪白。她的轮廓
很深,的确有几分南美洲的味道,起码是个混血儿。
据说,希瓦罗族会慎重的将干缩人头用布包起来,埋在战士的床底下。他们的床
底下就是大地。而这个神秘少女会驱使大地,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办到的。
我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之前不管是怎样的神秘,我都可以透过「阅读」,破解大部分的危机。但当我不
能「阅读」时,我成了比任何人都软弱无用的神经病。
我倔强的瞪着空白的word,但居然没有一个字可以涌出来。我无法告诉你,我有
多恐慌。
写作于我宛如呼吸般容易自然,但我现在忘记怎么呼吸了。
夜晚降临时,我焦躁到几乎要焚烧。我想不要管、不要看,但我没办法阻止自己
在残月下,注视着被本能驱使,在路灯下捕食昆虫的飞头妖;我也不能在甜美阴
森的歌声响起时,不开口阻止大地吞没无辜的妖怪。
我痛恨自己软弱无用的心肠,我痛恨这种充满缝隙无力阻挡悲惨的残破心灵。
神秘的少女抬头看我,眼底满是冷冰的杀意。
名字!给我名字!只要让我知道名字,我就可以阅读她的人生,即使是付出非常
凄惨的代价!
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更惨的是,她举起手,隔着这么远,我只看到针尖的闪亮。我的左眼皮剧痛,像
是被一针一线的缝起来,而我完全不能挣扎。
瞬间我只剩下右眼的视力。我痛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我摸得到眼皮上的粗线
,但医生和护士都摸不到。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强迫症的并发,因为现实的医学完全检查不出任何端倪。
「…杨大夫还不回来?」我筋疲力尽的问。
「杨大夫是谁?」护士茫然的问。
我扶额不语。见鬼的医学会议。杨大夫大概去搞什么神明会议,连医院的护士医
生都蒙住记忆,难怪我连络不上他。
那个神秘少女只是警告我。要取我性命对她来说是容易的事情。我发现,她无意
伤人,但她伤妖却显得这样理直气壮。
不要管吧?这些妖怪与我何干?这次只是左眼,万一右眼也完蛋了,我怎么写作
?
左眼皮痛得不得了,但我需要太阳,我渴望太阳。我要晒一晒发霉的灵魂。痛苦
难当的走入午后温暖的太阳,谨慎的踏着石板,小心不去踩到泥土。我碰到最不
想碰到的那群飞头妖患者,我转头要走,却被拉住衣袖。
我认得这颗头颅,或说,我认得这张脸。虽然那时候满头满脸的黄土。那是第二
夜,我奉献故事给大地,得以逃生的飞头妖。
他们怎么可能会记得什么?他们有着可悲的宿命,入夜飞头成妖,白天里不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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