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周伟低着头一声不吭,郑天霖发现周伟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脚上。
“你看我的脚干什么?”,郑天霖笑着问道。
周伟轻松地笑了笑说道:“终于换掉了啊”。
郑天霖今天没有穿布鞋,而是一双崭新锃亮的大头皮鞋,不过看起来总与他的朴实衣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郑天霖喜欢穿布鞋,这个习惯在学校里人尽皆知。
“你呀”,郑天霖指着周伟笑了起来,很快他就收起了笑容,脸色又变得有些灰暗,“哦对了,需要在琴湖里再安装一部吗?”。
提到琴湖的时候郑天霖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不定,似乎内心有着某种莫名的苦衷,他盯着周伟的嘴唇,急切地期待着周伟的答案。
“琴湖?不用”,周伟平静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郑天霖疑惑地看了周伟一眼,神情变得非常复杂。
周伟依旧在摇头,“真的不用”,说完朝着郑天霖神秘一笑。
“唉,那就算了”,郑天霖捋了捋花白的头发,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除了那份采购申请之外,整个过程两人都象是在打哑谜,不过两人都知道对方一定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周伟此举也是迫于无奈,首先他摸不清“索命阮音”的弹奏规律,只知道它会在半夜里突然响起,而且老琴房附近又没有适合长期蹲点的地方,所以守株待兔这一招并不适用。
本来他还想向郑天霖借一套房子,就在后门的教工宿舍里,那套房子至今还挂在郑天霖的名下,已经空置多年了,这还是陈丹青在无意中说起的,细想之下他还是没有开口,段仲圭已经请了“长病假”,现在又临近暑假正是各高校治安案件频发的时候,保卫科也非常缺人手,所以他根本无法抽身去专心监视情定山谷的动静。
不过既然现在是高科技社会,那么就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了,这也是高科技的好处,一部摄像头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周伟相信等摄像头装之后,只要那个神秘的弹阮者一现身,他就可以及时地将其抓获,周伟申请的是一部红外线摄像头,即使是晚上也能照常工作,缺点是晚上的画面是黑白的,而且清晰度并不高。
至于郑天霖所说的借机在琴湖里再安装一部摄像头,周伟能理解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趁机把琴湖里的那只“鬼”照一照,周伟以前也曾经这么想过,也曾经向段仲圭申请过,但当时被老段给否决了,为此还郁闷过一段时间。
不过,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方面,琴湖里的那只“鬼”并非“恶鬼”,它所起到的负面影响远远不如“索命阮音”来得恐怖,最多也只是把人吓退在琴湖之外而已,不过那种被击晕的感觉想起来就让周伟有些后怕。
其次,现在周伟已经知道了这只“鬼”的真实身份,也基本上猜出了它的“作案动机”,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亲手将这只“鬼”抓出来,还琴湖以本来面目。
“对了院长,还有个事想问一下”,即将离开的时候周伟凑近了郑天霖面前,刻意地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说”,郑天霖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也往前凑了凑。
“你手上的那盘中阮独奏的《霓裳》磁带,真的是你弹奏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盘带子?”,郑天霖的眼睛闪了一下,眨了两下之后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是丹青告诉你的吧?”。
周伟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目光还是盯在郑天霖的脸上。
“是”,郑天霖的精神变得有些颓废,头也随之低了一下。
“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录制的吗?我想至少也有二三十年了吧?”。
“嗯”,郑天霖没有抬头,手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那么除了陈老师的那盘之外,还有没有第二份拷贝了?”,尽管郑天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但周伟仍然没有放弃追问。
“没有”,郑天霖非常肯定地说道,他的视线一直都放在办公桌的文件框上。
“谢谢院长,那您忙,我走了”,周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再一次被郑天霖叫住了。
“小周……”,郑天霖吞吞吐吐地说道,表情显得非常痛苦,“替我,替我照看一下丹青”。
提及陈丹青的时候,郑天霖低下头嘴唇在急剧地蠕动着,五指捏了捏之后又快速地松开了。
“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周伟转头看了一眼郑天霖,然后大步离开了办公室,这一次他仍然没有关门。
“唉,这小子”,郑天霖往门外看了一眼,屋内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恍惚间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然后缓步走到了琴架旁,又小心翼翼地取下琴盒,放在办公桌上谨慎地打开盖子,用略有些颤抖的双手捧出了里面的中阮,然后放在面前仔细地端详着,轻柔地抚摸着,四根锃亮的阮弦早就已经变成了八根,随着他的每一次抚触在无力地晃动着。
“唉……”,郑天霖摘下眼镜,拇指无心地擦拭着镜片上的雾水,他仰起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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