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韵?”,老校工摇了摇头,“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我还真不知道,当年我只是替她收尸的,其他的情况也不方便打听啊”。
“嗯,也对,大伯啊,那你知不知道她死后埋在什么地方啊?”。
“不知道”,老校工轻轻摇头,一想起当年的那一幕惨剧他的眉头就开始皱了起来。
“不知道?”,周伟吃了一惊,“当年不是你收落的尸体吗?”。
“这个没错,不过……”,老校工点了点头之后突然间神情大变,眼睛里瞬间流露出一丝慌乱,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深。
周伟也留意到了老人的这一变化,感觉非常奇怪,他默默地坐在老校工的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校工的嘴巴,这张嘴巴半开着,呈一个不大的“O”型,露出了一口大黄牙,门牙还缺了两颗。
老校工并没有马上回答周伟,而是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打火机摁了五六下还是点不着,他的视线一直就放在琴湖的荷叶上。
“大伯,你拿倒了”,周伟发现老校工竟然把烟塞反了,心中大呼怪异。
经周伟这一提醒,老校工立即回过了神,不过也没有说话,而是静坐着抽完了一支烟,才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他本来还想抽第二支,是周伟的咳嗽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唉……”,老人一声长叹之后缓缓说道:“周科长,这事说来话可就长了,如果不是你提起来的话,我准备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的,因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唉……”。
“哦?是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伟从老人的话中察觉到了强烈的疑惑。
老校工苍老的脸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嘴唇也一直在轻微地哆嗦着,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之后从漏风的口中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诈尸”。
“诈尸?”,周伟的心猛然一揪,瞳孔也几乎放大了一倍。
“是的,诈尸”,老校工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布满褶皱的脸上挂满了惊骇,“尸体逃走了”。
“逃走了?这怎么可能呢?”,周伟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周科长,我知道你们年青人不相信这些,不过只要收落过尸体的老辈人都知道,诈尸的事情经常会发生,特别是冤死的,诈尸的情况就特别多”。
周伟眯了眯眼睛问道:“大伯,你就把当年的事全说出来吧,我很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好吧”,老校工微闭双目重重地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异常灰暗。
由于事隔三十多年,确切的时间老校工也说不上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发生在1969年——1976年之间,因为69年的时候艺校被迫停课,76年文革结束,两年后艺校再次复课。
据老校工回忆,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他与老父亲接到通知,到艺校收拾一具尸体,在当时那种武斗成风的混乱状况下,这种通知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接到。
整个艺校里只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红的是标语和旗帜,黄的是秋日的光辉,绿的则是一株株艺校前辈亲手栽下的草木,和当时的社会环境一样,举国上下都洋溢在一片革命红之中。
当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板上凝固着一大滩泛黑的血迹,一群群嗜血的蝇虫在屋内到处飞舞,场面极其血腥,当时老校工正值中年,也收落过不少尸体,不过这一次的经历却是最令他难忘的,甚至于多年之后想起来都有些于心不安。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趴在一张老式办公桌上,手腕部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早就已经凝固,身体也已经僵硬了,裸露在外的部位由于失血过多而变得异常苍白,特别是那张脸,惨淡如纸,一条条细长的青筋非常清晰地印在她清秀的脸上。
桌上摆着一张非常特别的琴,琴弦上沾着一条发黑的血迹,琴身上也有,那是手动脉被割开的瞬间喷溅上去的。
“琴?是不是这个样子的琴?”,听到这里周伟打断了老人的话,然后快速地在老人面前比划了一阵。
“嗯,差不多,好象是这个样子的”,老校工努力地回忆了一阵之后点头称是。
“中阮”,周伟苦涩地叹了口气。
老校工的话印证了周伟的猜测,小韵就是用阮弦自杀身亡的,而这也正是“文革版”索命阮音的起源。
“大伯,那后来呢?你刚刚说的诈尸是怎么一回事?”。
“唉”,老校工的表情也挂不住了,回忆再次迸发出了内心压抑已久的焦虑和恐惧。
按照江州习俗,死者在下葬前应在家中停尸两日,不过由于当时阮柏涛夫妇已经自杀身亡,一时间找不到小韵的家人,所以老校工将小韵的尸体稍稍整理了一下之后,就停放在老琴房门前的空地上,并且义务做起了守尸人。
守尸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特别是在当时那种群魔乱舞的动荡年代,入夜之后整个艺校看不见一个人影,可以想象一个活人陪着一个死人,要渡过漫漫长夜是何种情形。
天上皓月当空,如水般的月光将整个天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一两声夜鸟的啼鸣给空旷的四周增添了些许的恐惧和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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