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密手握刀把端详了良久,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然后他突然调转刀锋,把刀尖抵在自己的心口上,手腕发力,“噗”地一声直捅了进去。
这一幕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场顿时大乱,惊呼悲叫声此起彼伏。索图兰一口气接不上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直欲跌倒。水夷垤见自己的觐言竟造成如此后果,更是吓得拜伏在地:“安密大人!”
柳枫亦是吃惊不小,他相距较近,反应也快,两个跨步抢了过去,将摇摇欲坠的安密扶在了怀中。四个随从紧随而至,六神无主地在安密脚下跪成了一片。
很快,徐倩也赶了过来,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安密大人,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安密听见徐倩的呼喊,犹如濒临淹死的人在水中抓住了稻草,绝望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生机,他挣扎着推开柳枫,跪倒在了徐倩面前。
徐倩已完全没了方寸,她连忙蹲下身,扶住对方的肩膀:“安密大人……你……”
安密紧紧盯住徐倩的眼睛:“伟大的圣女,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
“拯救……”安密把目光转向那些惊惶失措的人群,“拯救我们的族人。”
在此时的情势下,更本容不得徐倩过多的思考,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的,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的……只有你能做到。”安密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他已经支撑不住重伤的身躯,软软地倒在了徐倩的怀中。
从安密胸口流淌出的鲜血染红了徐倩洁白的衣衫。后者一边呼唤着安密的名字,一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旁边的柳枫。
“周立玮!”柳枫帮徐倩扶住安密,同时大声喊道,“还不来救人!”
周立玮和黄汝祥此时也赶了过来,前者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安密的伤势,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不要救我。”安密把周立玮的手推开,他虔诚地看着徐倩,“尊敬的圣女,请你原谅……原谅我的懦弱,我,我没有勇气……去承担……”
他的语音越来越低,显然已支撑不住了。
“承担什么?”柳枫连忙追问。
“苦难……”安密突然抓住徐倩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请你,请你一定要承担起,圣女的……传世苦难……”
说完这些,安密的气息已经只出不进了,但他仍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倩。直到徐倩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才像达成了某件心愿一般,长出一口气后,慢慢地阖上了双目。
“安密大人!”索图兰老泪纵横,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往地上跌去,一旁的水夷垤连忙起身将他扶住。而此时在广场上,哭声已响成了一片。哈摩族最勇敢的战士,众人爱戴的安密首领死去了,而大敌仍在眼前,绝望的情绪在瞬间笼罩在了每个族人的心头。
这场决斗所出现的结果是柳枫始料未及的。在安密离去的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对方显然对他的精神世界给予了致命的打击。这打击使得自信得近乎自傲的安密最终以自杀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看起来是矛盾的,但其实又合乎情理。越是骄傲的人,当其信心来源的精神支柱被击跨时,便越容易产生彻底的崩溃。
问题的关键是,究竟是什么能够击跨安密的精神支柱,剥夺了他所有的荣耀和尊严?
柳枫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检查着安密的尸体,除了他自戕的那一刀外,周身找不到一处伤痕,甚至连搏斗过的痕迹也没有。
那么,刚刚发生过的决斗又是以什么方式来进行的呢?
有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引起了柳枫的关注:在安密右手的手掌中,一直紧紧地握着一团东西,甚至他拔刀自尽的时候,那东西也没有被松开过。
死者的身体尚未僵硬,柳枫将其手指轻轻掰开,把那团东西取了出来。
柔软的皮制品,白中泛黄。就在安密离开之前,柳枫还曾看到过这件东西,那正是在迪尔加尸体上发现的羊皮地图。
这地图是李延晖留下的吗?他有什么用意?柳枫把地图在眼前展开,细细端详。
这地图他虽然已看过两次,但都是匆匆过目,现在又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带着目的重新审视,很快便有了新的发现。
地图上绘出了恐怖谷一带的地形山貌,其中几个特殊的区域用红笔做了标明。在地图的最北面,紧邻山池的那个红色圆点,毫无疑问,代表的正是哈摩族人的村寨;中部矮山南坡上的红点正是恐怖谷所在的位置,代表的应该是李定国军队驻扎的地方;而再往南去,出了恐怖谷之后,在两座山峰间夹着一条狭窄的山隘,这里地势险恶,如同大门一般,是恐怖谷在南方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
山隘中也标注了一个红点,这就是当年清军大营的所在。吴三桂的军队守住了这道“大门”,将李定国的残军围困在恐怖谷中。
地图上另外一处红色的标记便是悬湖所在的位置了。与其他红点不同,这个标记被绘成了一个红色的火焰,其中的涵义柳枫在此前便已悟出:这正是李定国当初埋放炸湖火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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