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站了起来,缓缓向着“倚红楼”外走去。我终于明白天阉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我生下来,就注定了我不能生育的命运。难怪父亲和母亲会那么伤心,有我在,就会让吴家绝后啊!
我决定离家出走。
现在,我的秘密已经被众人知晓,留在家中,只会被别人嘲笑。我受不了他们异样的眼光,到别处去,至少不会有人耻笑我。出了“倚红楼”,我没有回家,而是一直朝着城外走去。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来到城门边的时候,正好赶上城门开启,我便混杂在人群里,出城去了。出了城门,走过吊桥,护城河便被我甩到了后面。晨风凉爽而又清新,拂面而来,足以让人忘记了尘世间的烦恼和苦痛。没有既定的目标,我只是漫无目标地走着,道路两旁亭亭的杨柳,也慢慢向我身后退去。走了约莫有个把时辰的样子,身后高大雄伟的城门楼也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方。太阳升起在东方的天空,投下炽热的光线来。
六月的天气,行起路来,是会热得汗流浃背的。道路正中间没有树阴,我只好沿着道路两旁的柳阴向前走。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女郎的背影,她穿着素洁的衣裙,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在柳阴下,缓缓地行走。
仿佛感觉到身后有人,那女郎转过身来,远远地望了我一眼。就在这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这位女郎,也是一位绝代的佳丽。她年约二十许人,妩媚中含着成熟,素洁中带着妖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有摄人心魄的魅力。正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女。比起我的四位姐姐,她要漂亮得多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会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美人!
但我此时,却是心如死灰。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我是那么俊逸不凡,实际上,却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连阅人无数的青楼名妓,也被我吓跑了,更何况其他人乎!
于是我对传来的眼波不理不睬,只是埋头赶路。
那女郎多半是缠过脚的,走起路来,虽然看起来袅袅婷婷,实际上却是步子又小,迈出步子的速度又慢,不多时,我就超过了她们。这时,我听见身后的女郎对她的小丫鬟说道:“你去问一问这位公子,可是要到江南去呢?”
那丫鬟紧赶几步,叫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我虽然伤心欲绝,却也没有达到两耳失聪的地步。听到小丫鬟的呼叫,便转过头来,说道:“不知小姐呼唤在下,所谓何事?”
小丫头就问道:“公子可是要到江南去呢?”
我十分奇怪,她为什么要问我到不到江南去呢,于是便回答道:“如果我到江南去,又如何呢?”
女郎此时已经赶了过来,说道:“公子如果要到江南去,可否为奴家传递一封书信呢?如果奴家的娘亲在家的话,还可以当一回东道主呢!”
我离家出走,本来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现在替人家投递书信,也算是功德一件,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答应了女郎的请求。
女郎便拿出一封信递给小丫鬟,小丫鬟又把信递给了我。我接过信,又问道:“不知小姐的娘家所居何处,姓甚名谁?”
女郎便说道:“奴家的娘家姓华,居住在秦女村,距离余杭北门三四里的样子。”
我应诺了。
告别了女郎二人,我便朝着运河码头走去。到了运河上的客运码头,我上了一艘到杭州去的大客船,走上了漫漫的送信旅程。
大运河纵贯南北,我所经过的,恰恰又是运河南段最繁华的一段。运河两岸都栽种着高大的杨柳树,据说,其中还有许多是隋炀帝时期栽种的隋柳呢!运河中南来北往的船只络绎不绝。看着这繁华的景象,我忍不住吟哦道:“都道隋亡因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
客船中有人听到了这句诗,高声叫道:“好!”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三缕长须的道士。那道士见我望向他,便招手让我过去,说道:“这位公子仪表堂堂,所见不凡哪!”
我作揖行礼道:“道长缪赞了。”
那道士端详我一阵,道:“公子印堂发亮,此一行恐怕要走桃花运了!”
我心中暗暗发笑,这个道士可真会吹牛,却没有想到他这一次认错了定盘星。我连男人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了,还走什么桃花运呢?
道士见我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捻须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公子好自为之吧!”
命里有时终须有,难道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吗?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我终于来到了杭州。
那道士已经在扬州的码头上下了船。他虽然有些神神秘秘的,却是个助人为乐的大好人。我一路上多亏了他的照顾,明白了许多江湖上的事情。
所以,当他下船的时候,我还特地多送了他一程。分别的时候,他对我说:“公子好生珍重,此去山高水远,定然有一番不同寻常的经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自然有相会的时候。”
我和他会再相会吗?还是他只是在安慰我呢?怀着这样的疑问,我走进了杭州城。
古语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果然不差,杭州确实是江南最繁华,风光最秀丽的地方。白居易有词云:“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自唐朝以来,江南的富庶就已经超过了江北。不过我这次来,并非为了观赏杭州的美丽景色,而是为了传递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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