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又有人走了进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张沅,她怎么也来这个地方了?这时只听得舅舅说道:“沅儿,今日找你来,也没有其它事情,你照着这题目,且去写一首挽词,同你表兄比较一下,先写成的有赏,写得好的,赏赐加倍。”我这时方才明白,原来舅舅将我和张沅找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其它事情,就只为了考教我和张沅的诗文。张沅听罢,望了我一眼,道:“爹爹,女儿于诗文一道,虽有些涉猎,但表兄高才,女儿不敢与他相比。”她说这话,比起先前考我才华的时刻,不啻天壤之别,我正诧异张沅的态度怎么变化得这么快,却听舅舅说道:“沅儿,你表兄非比常人,他的才学非凡,诗文自然也不差,沅儿不必为他担心。”舅舅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张沅是怕我出丑啊!我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谁知张沅也正向我望来,两人的目光相碰,张沅马上就低下了头去,脸红起来。
舅舅知道张沅是因为我与她婚事已定,才会有如此表现,马上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到了,那就开始吧!”
张沅自小被当成男孩子来养,这样的场面,是时常遇到的,更兼几日来与京中才子谈诗论文,胆量愈壮,看了题目,自去思索,不多一会儿,就有了三首,录上来的时候,我还在出神之中。大家就先看张沅写下来的这三首,原来有两首词,一首绝句,第一首词写道是:
心怀千古恨,
舍却忘生尘,
潇潇情断御神木,
残念无归处。
云雨朝还暮,
霜寒燕归愁,
飘飘红裙亡灵土,
堪瑟谁与度?
原来是一首《卜算子》。众募宾看了,便皆大赞:“沅小姐身为女子就如此,可知家学渊源,真不诬矣。”舅舅道:“到底尚有几分脂粉气,不过也还由她。”再看下一首,却是一首《天仙子》:
前尘断缘今生续,
误入古井遇旧人。
潇潇暮雨*深,
踏红尘,
寻四魂,
春草含笑望路人。
众清客见了,又赞叹道:“这一首更好,比起前一首来,立意又有些不同。”舅舅道:“还不算大错,终不恳切。”众人道:“这也就罢了,沅小姐不过如许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词来,假以时日,用了功夫,还不又是一个李幼安、谢道韫?”舅舅笑道:“过奖了。”再看下一首,就是七言绝句了:
脚踏双舟坠不前,
情丝摇摆补天阙。
待从罔途归旧处,
半屡辛酸半屡甜。
正当众人赞叹张沅小姐的诗词时,我还在思索,身边却突然递过一张纸来,上面写着些字,正是一首《南乡子》:
云渺渺,
雨霏霏,
是处薇草待君归。
苍木吟风望神木,
思旧处,
镜里折花梦难回。
我转眼一望,原来是张沅,她害怕我写不出来,便替我写了一首诗,给我递了过来,好让我拿给舅舅充数。我微笑着摆了摆手,将纸条递了回去。张沅方要生气,却见舅舅他们已经品评完了她写的诗词,正向我望来,只得把纸条收了起来。舅舅便问我的挽词作完了没有。众人知道我此时已经是张府的准姑爷了,纷纷赞道:“表少爷深思高举,精雕细刻,写出来的挽词自然不凡。”我说道:“像这样一个故事,以近体诗词,似乎不能述尽其中之事,须得古体,或者乐府,方能尽显奇妙。”舅舅点了点头,道:“那好,你来说,我来写。”于是排开纸笔砚墨,纸是上好的西川造白色雪浪笺纸,笔是考究的湖南造湘管狼毫笔,砚是西晋时造的凤池砚,墨是御赐的万年常青墨,就看我能不能作出一篇好诗文,留在这雪浪纸上面了。
思考了一会儿,我念了第一句,道是:“春雨西风冷画屏,”张沅已然摇头,道:“不通!”一清客道:“这样也好,也算有个铺垫,自古写歌写行的,大抵如此。且看他低下的。”我又念道:“一川云树暮冥冥。”舅舅写出,众人都道:“这句写得好,大气。”舅舅便道:“还有什么,只管说出来!”我点了点头,念了下去:
山樵海客听余诉,爱恨参差半世情。
情断此生歌无处,只将浊酒慰飘零。
陌上谁家女儿殊?白衣熠熠四魂珠。
弯弓满处逾明月,寒箭鸣时鬼夜哭。
更有飘飘动似舞,仙人掌上芙蓉步。
轻妆照水姣罗绮,玉立纤纤犹滴露。
众人都道:“妙极!妙极!布置、叙事、词藻,无不尽美,只是铺叙得如此委婉,下面不要累赘才好哩。”我又念道:
初次相识犬夜叉,路边落落桔梗花。
一夕欢梦峡云后,再见此心隔天涯。
天涯相隔犹可见,离别生死自荒宴。
长箭弯弓断前情,誓将半妖化等闲。
等闲秋月五十年,御神木下恍惚间。
残躯已随烈火去,此身非是旧红颜。
众人拍案叫绝,直道:“这韵转得妙,好似战鼓通通,连我们也感觉得出来当时场景呢!”我又接着续道:
弯弓弦索冷无声,直下奈落千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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