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一生不与等闲识,鱼雁只添心上思。
驿路扬花迷落絮,春风正自笑人痴。
其二
细雨微风过小桥,兰舟不动桨轻摇。
芳园寂寂梨花影,玉树枝头香雪娇。
其三
春绿江南景最奇,满山叠翠白云依。
暮烟一带中人醉,香玉昼暖花气袭。
这三首绝句,与前面写残秋的不同,描写的是春景,可是又不只是单纯的赞叹,还有些淡淡的愁思在里头,所以我才说这几首的境界要高远些。
“那这一首呢?”张沅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一首诗,我转眼去看,只见上面写道:
柳岸春来处处莺,玉笛声里向天明。
涵涛阵阵连江阔,正伴花潮望海平。
“这一首不错,不过这一首就是你不应该写的了。”张沅随着我的目光望去,发现我指的诗是:
桥边酒肆俏佳人,最是销魂荡魄身。
目送阮郎踏歌去,芙蓉树下笑倚门。
这一首诗言语轻浮,又是男人的口吻,所以我说这一首不应该由张沅来写,若是张渲这等人,写这样的诗才合适。张沅听了我的话,眼圈一红,道:“表兄,这一首是我哥让我写的,他准备拿去送人,却不知怎的,还留在我这里。”“那你以后可别写这样的诗了,虽然是帮你哥哥的忙,可若是被舅舅发现,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张沅点点头,又拿过一首律诗,题目是《栀子花》:
重逢入夏残春时,又见白花开满枝。
频送暗香潜入梦,再佐清酒解愁思。
罢饮浅醉歌长路,酌尽难成咏事诗。
几度尘灰染鬓后,风华依旧笑人痴。
“不得了!”我叫了起来,“年纪轻轻,你怎么写起这样老气的诗来了?快换一首!”下一首是一篇《江畔中秋》:
廊桥日暮噪鸦回,乌桕满堤绿正肥。
酒醉临窗人欲瘦,隔江谁唱采莲归。
“这一首本也不错,不过还是萧索了些,还有这一首《中秋》,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张沅似是不信,朝着我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原来薛涛笺上写的是:
中秋风露浸苍苔,枯卧草茵难自哀。
云暗夜残不见月,箫声一片入墙来。
听到这里,张沅已经有些不服气了,她说道:“表哥,我写的诗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表哥你何不将你自己认为写得好的诗拿出来一首,给我看一看?”糟了!我没有想到张沅会说出这样的话,都怪我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将她批评得太过分,结果把这位生性刁蛮的表妹给得罪了。她让我拿出一首写得好的诗来,这一时之间,我写得出来么?于是我赶快讨好张沅:“表妹,其实你一首《咏花》写得很不错,比我想象的都要好得多。”“是吗?”张沅一眼望过来,原来写的是:
万芳何苦竞春红,四季幽景各不同。
河畔杨柳夕照影,板桥荷叶泥香浓
寒烟深锁梧桐树,冷月残雪霜露重。
且看阶前生绿草,落花时节笑西风。
“这首诗很有大家风范,比起李白、杜甫来,也毫不逊色!”张沅一听我这话,就知道我在拍她的马屁。她写的诗歌再好,能赶得上诗仙、诗圣么?我说的这句话,不但没能起到讨好她的效果,反而被她认为是我在讽刺她的诗写得不好。结果,张沅更生气了。她说道:“表哥,你还是将你的大作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吧,也让作小妹的见识一下,你能不能比得上李太白、杜工部!”
哎!人终有一死,看来我是躲不过这一场劫难了。没办法,我咬着笔杆,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写出了一首七言绝句来:
翠练犹须放画舫,澄江两岸正余香。
芬芳片片樱花雨,锦绣河山春未央。
张沅看了一眼,马上就摇起头来,道:“太俗!”
没办法了,总不能让我未来的夫人瞧不起我吧?我呕心沥血、披肝沥胆、耗尽神思,咬断了三支笔杆,磨穿了四方砚台,才憋出一首五言律诗来:
男儿存壮志,金甲配吴钩。
策鹰飞塞外,腾马跃西洲。
独步奈桥上,凝眸望故丘。
借光洗碧紫,折剑葬武侯。
张沅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没有笑掉大牙,说道:“表哥,原来你的近体诗,就是这种水平?我说你刚才怎么写古风呢,原来是不会写近体诗啊!”
糟糕,被人家给看出底细来了!以后我可怎么在张府混哪?看来结婚后夫纲不振是必然的了。可古风又怎么啦?有的人未必写得出来呢!于是,我不顾张沅的嘲笑,开始落笔,写起了一首《文姬行》:
瀚海胡天夜闻笛,文姬泣下满衣裳。
秋风阵阵彻骨寒,羌管悠悠催断肠。
燕然细沙白如雪,弱水明月寒似霜。
大河莽苍不尽流,惊鸿哀鸣向南翔。
极目乡关无处是,寒烟迷蒙路何方?
却话文姬少年时,娉婷婀娜贵家子。
睢园应答惊四座,溪亭日暮醉赋诗。
香闺梦迷醒时晚,未整云鬓梳洗迟。
凝露微明花窗下,独行芳径裙裾湿。
堪叹人生似流云,聚散纷纷谁人知?
若是欢乐长年在,万里江河断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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