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背景深厚、权势过人的父母,所以才会有这样头脑简单、不可一世的孩子。将本来可能让那四个人身陷囹圄的事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压了下来,以为可以就这么算了吗?被父荫所庇护的那几个残忍的孩子,从来没有尝到过报应的苦涩滋味,因此从来也不懂得谦逊与敬畏,仔细想一想,这样的人,到底算是幸福,还是悲哀?
人绡(6)
“在那个荒郊野外,将他们全部烧死了……你应该知道吧?用上拙火定的话,和凡火可是完全不一样呢,那种火呀,连半点灰碴也留不下!人世间所谓的果报就是这样,懂得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报应来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机会改过!”
于熙平静地叙说着,声音温和诚恳,就像是和最亲密的朋友在倾谈。
“这是你的真实目的?为了于雷报仇?如果你要对我这么说的话,算是在欺骗我,还是欺骗你自己?”一边冷冷说着,一边用看不出来的速度慢慢移动脚尖,越来越逼近阳台的落地门。
于熙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你真得不够聪明……如果只是为了雷雷报仇,那四个人死掉不就可以了吗?我也是在这段时间,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会孜孜不倦地追求权势和力量,如果足够强大的话,你会看到更远的地方,会去做更有价值的事。作为卑微的人类,一瞬间感觉自己成为超越神的存在,那种志得意满比任何经历都要甜美啊……别再走近了,还不想太早结束!”
余瞳全身一僵,停下了脚步,低声说:“看来你并不明白呢,这种行为不叫超越,应该被称为僭越……放了陈颂华,让命运之轮,按自己的规律转动吧!”
“你真得要救他?”于熙的双眼,即纯净又好奇,盯在余瞳脸上,“像这种道德恶劣的人绡,本来就该死不是吗?你又凭借什么来判断,我做的事,不是他们原本就该毫无怨怼、诚恳接受的命运?”
“不想和你打机锋了,于熙,开门见山吧!在那些受害者身上都用了命符,是为了摄走魂魄……”余瞳微微抿起嘴唇,露出严峻冰冷的神色,“虽然我本人修研道法,但一向都认为:阴阳炼养、黄汞之术、升仙、大乘,其实都是与天道自然相违背的东西。五行之中土克水是为什么,你想过吗?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实胜虚,现实永远比捉摸不到的仙界更重要呢!你确定,为了追求这些虚渺的东西,不惜放弃他人和自己的生命吗?”
他看见于熙神情平静,丝毫都没有被窥破心意的惊讶神色,眼珠微微转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于熙抬头向他微笑:“你说的这一切,和我没关系呢……有机会面对了两个关于人生的选择,一个漫长却庸庸碌碌,一个短暂却辉煌强大,我只是像大多数最普通的人那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陈颂华突然瞪大眼睛,整个脸庞扭曲了,胸膛向上拼命挺起,整个身体像一尾垂死的鱼,甩动挣扎间,卟地一声左胸心脏的位置露出一小截刀尖,鲜血像小溪沿着浅灰色T恤流下,于熙将藏在他身后的右手腾出,啪一声将一张淡金色符咒贴在正在垂死挣扎的男人前额,松开手任他滑倒在地上,抽搐扭动着。
余瞳脸色变得铁青,一步就冲上阳台,却又猛然停住,因为他看见,于熙已经一纵身跳上了栏杆,站在只有五六寸宽的木质栏杆上,面朝他,脸上露出藐视一切的冷淡笑意。
人绡(7)
“你自以为很聪明吧?猜到了我要学习北宋的黄裳,杀掉‘九’这个阳极之数的人绡,去追求道法中大乘的境界,但是,你看不出我和黄裳之间最大的分别吗?所以猜错了,升仙得道并不是于熙我的追求……”
摊开四肢躺在地上的陈颂华,脚尖颤动着吐出最后一口气,于此同时,前额的淡金色符纸腾起一股青烟,化成灰烬消散在微风中。
不屑地看了那具尸体一眼,于熙将右手伸进夹克口袋,神情放松,眼珠像灰烬一样冷:“没有双瞳的我,升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因此,我的追求就是穷一生之力,惩罚这些该死的人,愚蠢、麻木、不懂得自省和敬畏,像最低等的软体动物一样,可悲地活着的人。知道为什么这次我没有用符咒,而是用刀杀掉陈颂华?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再猜一次吧……”
余瞳猛然拿掉墨镜,露出左眼一片空茫、右眼两个乌黑的双瞳,这个时候,那双诡异的眼睛睁得那么大,满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惊愕神情,失声叫道:“不……我不相信!”
于熙又笑了,微微点着头,一字一句地说:“你应该相信!”
于熙的手从夹克口袋里抽出,指尖掂着一张淡金色符咒,飞快地贴在自己前额,脸上露出狡诈的微笑:“为了万无一失地成为那第九个人绡,亲手用刀杀掉陈颂华,这就是我向那个人换来威力强大的道符,必须付出的代价。还是觉得你不够聪明呢!和那个人作对的话……记得要多加小心!”向余瞳狭了狭眼,他展开双臂向后倒去,蓝天、白云,还有那个大惊失色向自己猛扑过来的白衣男人,在面前旋转着远离。
“御风,疾!”余瞳听见干脆清冷的女声,身边一道淡绿色影子像闪电那样掠过,来人毫无保留地抓向于熙,可是仍然差了几厘米,眼看着那个人即将因为御风术的强大惯性,失去平衡跌到楼下,遭遇和于熙相同的命运,余瞳飞速扑到栏杆边,不顾一切抓住那只纤细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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