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耳背吗?”傅然问。
“有一点,不厉害。”李嘉雯回答。
陈莹接过他俩的手电,为他们照路。不过那凉鞋还在泥地里,没拔出来,一会儿再说了。四个人向小屋走去。陈莹一点没觉得这个老太太有什么特殊,和普通老太太一样嘛!还有点……呃,傻乎乎的。
奶奶穿着黑胶鞋,走的反而比他们都快,挣脱了几个人之后走到小屋门口熟练地开锁。陈莹还想帮她照亮,老太太却早已打开了木门,“快进来吧快进来吧。”——带着浓重的福建口音。
陈莹拽了拽李嘉雯,指了指自己光着的右脚,一脸苦相。
“哈哈哈!鞋在哪儿呢?我给你找。”
“那边……”
傅然早已进屋。他四下打量着这栋简陋的小屋,然后帮着老太太烧水。山里的夜晚还真需要火炉取暖,不过屋里其他的陈设,一点看不出和别家有什么不同。小屋还有个不大的里间,只有一张竹床。煤油灯昏暗的光照着整个小屋,显得影影绰绰。
陈莹和李嘉雯也进了屋,屋里立即显得拥挤不堪,李嘉雯让奶奶坐在床上,然后给他们倒水。老太太看着三个年轻人,又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陈莹捧着木茶缸,仔细打量,然后听见傅然咳嗽了一声说:“奶奶你身体好吗?”
“挺好挺好。”奶奶笑着说。
“我们和雯雯是好朋友,是丫丫同事。”傅然又说,还加大了声音。
“哦,丫丫,记得,记得。”奶奶还是笑着。
“您今年高寿啊?”
“八十多八十多!”
“您脸上……刺青……”陈莹小声问。
李嘉雯接过话头:“我一开始就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就是说的这个。”
“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啊?”
“传统啦,据说我奶奶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在脸上刺青,结婚以前每年一左一右刺刻两道咒语,结婚以后是每年一道。”李嘉雯把水壶放好,坐在了奶奶身边。陈莹这才发现祖孙俩从脸型上看还挺像。
“是咒语吗?”傅然问道。
“呵呵呵。”奶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指着脸上的一道说,“这个,这个,不喝祥水,不生病。”然后又指另外一道,“这个,这个,可以吃棘棘果。”
“啥玩意儿?”
“就是一种野果啦,别人吃了肯定拉肚子,上吐下泻,舌头也会破,我奶奶吃什么事没有。”李嘉雯解释道。
“解放军,到寨子,以前,”奶奶连笔划带说,“山匪,多,厉害。到寨子,抢女人。刺这个,没人抢。”
“哦!”傅然点了点头,“就是说,也有保护您的意思,是吧,山匪就不来抢了。”
“对对!”奶奶又笑着点头。
陈莹这才明白,为什么是结婚前要刺得多,结婚后刺得少了,敢情就是有点毁容的意思,土匪就不会抢人了。
“寨子里的女人都刺这个吗?”傅然又问。
“对对,我的,多,其他家,少。”
李嘉雯又解释道:“就是当时寨子里的女孩都脸上刺青,只是她们刺的比较少,结婚前一年一道,结婚后就不刺了。我奶奶家比较特殊,刺得多,内容也不一样。”
陈莹和傅然相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真是长了见识了。不过屋里比较暗,火炉的火光照着对方,显得比较狰狞。
傅然又咳嗽了一下,问:“听说您给丫丫看过病,是吗?”
陈莹也紧紧盯着奶奶看。她知道就要问到关键问题了。
“丫丫,丫丫,记得记得。”
“您给她看过病是吗?”傅然又问。
“呵呵呵,看过看过。”
“丫丫前段时间……去世了,您知道吗?”
“啊啊。”奶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也不再露出笑容,嘴巴紧紧地闭着,瘪瘪的,皱纹似乎也更深了。
“我们想知道,丫丫得了什么病,您知道吗?”
奶奶点了点头,“说这个,不好。不说这个。”
傅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陈莹跑到李嘉雯身旁坐下,小声问她:“哎?下午我记得你跟我们说你奶奶说话不是这样,你奶奶怎么往外蹦字儿啊?”
李嘉雯笑了起来:“那不是在跟你们说嘛,平常我和奶奶说山里话了,当然不是蹦字儿了。”
“哦哦,”陈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奶奶,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能……仔细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呵呵。”李嘉雯和陈莹换了个位置,这下陈莹能够比较清楚地看见奶奶脸上的刺青了。奶奶一见小咩咩对她这么感兴趣,又高兴的笑了起来,还拉着陈莹的手摸着那些刺青。那些刺青是由一段段的奇怪文字组成,细看之后才发现有横的有竖的,似乎有点杂乱无章,但是远看却很有规则。
“奶奶现在还刺青吗,每年?”陈莹问,她觉得这些刺青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看。
“我太奶,就是奶奶的娘去世之后,就不刺了。”李嘉雯说,“其实我爸说解放之后剿匪,那会儿基本就都不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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