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点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走了进来。我抬眼望去,是哑婆。
每天这个时候,哑婆都会来到这间病房清扫卫生。这是这层楼面的最后一间病房,清扫完这里之后,她就可以下班了。
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天,哑婆的脸已经看过了许多次,可是今天瞅着她脸上那些好像木雕一般的褶皱,竟从心底里冒出一种凉凉
的感觉,全身不由的一阵哆嗦。
哑婆今天有些不同,她并没有立即开始工作,她慢慢地走到了老杜的病床前,竟在上面坐了下来。
病房内并没有开灯,仅仅依靠着窗外剩余的一点霞光才勉强将室内照亮,但也已经十分黯淡了。灰黄昏暗的光线中,哑婆侧身坐
在病床上,然后慢慢地伸出手,竟好像在抚摸一个孩子的头那样,不停的在空气中滑动着。
哑婆是背对我坐着,我努力地深深吸着气,尽量缓解着胸口仿佛窒息般的压迫感,更是压抑着我那可怕的联想!但我不知道自己
还能坚持多久,这样的光线,这样的老人,这样怪异的行为,我不知道还能控制自己多久,不被这样的环境逼得尖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哑婆竟喃喃自语般地开始说话了。
孩子,婆婆知道你还在这里,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孩子,你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那就算了吧。别再造孽了,安心地去吧…
…
她随即从怀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塑料带,接着在那昏暗的光线下,像将死之人般战栗,用抖的厉害的手将带子解开
,取出一块类似于手绢那样却显得很粘稠的物件。接着她很虔诚的站了起来,将那块东西平放在手心里,像一个朝圣者那样看了一会
后,将它塞到了老杜那张床新换的白床单下。
哑婆依然在说话:孩子,你在世的时候跟婆婆最要好,你就听婆婆的一句话,就算了吧。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这样你自己也能
好好的休息。婆婆为你求了城外七里甸的观音灵水,也按道士们说的办法那样做了,它们可以超度你的魂魄,也让你在那边舒坦些。
哑婆说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接着就没了声音,连手上动作也停顿了。从背影看去,竟仿佛有一种已死了的感觉。我已感觉不到她的
动静,正在起身时,哑婆突然又开口说话了。
孩子啊,你婆婆没用,婆婆的这双眼睛这双手一点用处也没有,也帮不了你什么。但你要是真的放不下,真是怨气那么深,或者
在那边觉得孤独,想要个陪说话贴己的人,你就尽管把婆婆的命带走好了。婆婆可什么也不恋着呢,就是孩子,你就放过那些没关系
的人吧。这些年你索命也杀了不少人,现在也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我的脊背开始越发冰冷了,就好象眼见的不是哑婆,而是那地狱十八层的钩魂黑白无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问自己,
是否因为她已经太老了,衰老得已连生命的气息都变得若有若无了。还是因为病房内得寂静,死寂死寂,死岂非总是与寂联系在一起
的!
大约过了一分钟,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和死亡的气息,终于打破了寂静:哑婆……,我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哑婆慢慢地转过头来,她仿佛已老得连转头这样的动作都已快不起来了。但她目光中却还透出一丝神采,仿佛是混合了愤怒、怨
毒、憎恨这些人类心中最可怕的情感。
我被这目光逼视着,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竟连说话都变得有一些结巴了:哑……哑婆,我是想问问……问问你今天下午说的那个
传说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哑婆依然逼视着我,冷冷地说:那不是传说。
她的喉咙里发出哧喾,哧喾的声响,犹如一个来自于远古荒夷的女巫。沙哑而干瘪的语气更是使人不寒而栗!
我诺诺连声地应和着:对,对,那不是传说。我是想知道您所说的那件事,还有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回事?
哑婆的目光终于稍微柔和了一些,缓缓地问我:你真的想知道?
我用力地点着头。
哑婆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地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就把当初的事情告诉你。
哑婆虽然还未开始说,但从她脸上表情的变化,便已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但就在这个时候,病房外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的声音!
哑婆的脸色陡然已变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惧,到了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转身下了床,急匆匆地向外走了出去。
哑婆才出去,我便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刚找到那对拐杖,陈秋晴已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惊恐,快步走到我的
身边,也许是因为紧张的关系,脸涨红着。
我问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扶着我站起来,说道:老杜的手臂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里?我惊讶地对她说:快带我去看看。
她扶着我慢慢地向外走,经过那位手臂截肢的病人身边时,他也被尖叫声惊醒了,但似乎丝毫都不关心,依然眯着眼睛仰面躺着。
陈秋晴边走边告诉我:手臂是在值班室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刚才王护士倒垃圾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有一只手,本来以为是医院坏
了的人偶,结果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条真的手臂,王护士吓得尖叫了一声,顿时就晕过去了。护士长她们赶到以后,才把她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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