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地看到,水里面浮动的,除了白花花的阳光,还有别的东西。
水里分明有一张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是男是女。严浩以为是自己的影子,他睁大了眼再去看,那张脸的眼睛却是闭着的。
那不是他的脸!他大叫一声。手扶在镜子上,差点滑倒在地上。
严浩的手上,脸上,卫生间的镜子上,面盆里,还有地面上,全是血、血、血!
他的手从镜子上无力地滑落下来,镜子上五道血痕狰狞醒目。
沈子寒在严浩的背后惶恐地站着,他也看见镜子中严浩的脸在五道血痕中扭曲、分割。“那不是你,不是!”沈子寒喃喃地念着。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那是严浩吗?他看见了什么?而我,我又看见了什么?!
沈子寒后退,后退,一直退到了外面的阳台上。从没有过的陌生感从沈子寒脚底攀升聚集,像一股寒流贯穿他的全身,一层层的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内衣。
血在最后还是止住了。紫黑色的血痂挂在严浩的嘴角,像是趴着一只恶心的大苍蝇。沈子寒故意装做没事儿一样地说:“见鬼了!没见破个皮儿流这么多血的。你娃娃的皮是豆腐渣做的吧。”
今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新开的《生理学》。据说就是王炎炎所讲的教研室主任——位列“四大名捕”之首的那个“老处女”来发难。即然如此,拿大傻的话来说,就是好歹也得给老师个面子吧,别迟到旷课了吃不了兜着走。
等严浩收拾利索,二人一看离八点也只差七八分钟了,慌里慌张拿了课本就往教学楼冲。
严浩就带着脸上那只“苍蝇”进了教室。一路引来了无数美女的侧目与讪笑。
严浩捡了个最后排的空位坐下来。旁边就是“外星仔”李元斌,紧挨着他的竟是任雪菲。外星仔望着严浩的脸,挤眉弄眼地说:“浩子,这是被哪只恐龙给咬了一口啊?下力也忒重了点。”
心尘 六(2)
严浩打着哈哈说:“刮胡子挂的彩。哪像你娃娃快活嘛!你是饱汉哪知饿汉饥啊。怎么样,雪菜包子的味道还鲜美可口吧?”
严浩知道男生堆里私下都把任雪菲叫“雪菜包子”,他也干脆随大流。不过说这话时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任雪菲没听见。李元斌的脸红了一红,擂了严浩一拳说:“妈的一张狗嘴。我想吃又咋的,就怕你们四川的包子麻辣味儿重,受不了的啦。”
严浩听这话的口气,估摸沈子寒所说的外星仔与任雪菲勾搭上的消息真不假。再看看他们二位的坐相,腿并着腿,肩靠着肩,唯恐战友关系不亲密。虽说阶梯教室位子挤,也没必要这么闹革命嘛。看他们挑这最后一排座,想必是搞地下工作更方便些。
想到这里,严浩就全身不自在。看看人家的大学生活多滋润,泡妞上课两不误。自己呢?真的像撞了鬼一样。接二连三地出事,早晨竟还看见了一张莫名其妙的人脸!
严浩正胡思乱想呢,老师进来了。走前的一位齐耳短发,黑框眼镜,腰板笔直,疾步如风,一看就知道是那“老处女”教授无疑。可后面还跟了一位。是个年青姑娘,披肩直发。手里拿着粉笔盒子、挂图。看架势是个助教。二人都穿着白大褂,连脸色都如出一折,铁板一块儿毫无表情。
严浩心里嘀咕着,来者不善!连个笑脸儿都没有,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敢不成第一节课就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再看看旁边的李元斌和任雪菲,个个儿都低着头老实着呢。
这“老处女”上课真是军队作风雷厉风行,上了讲台就开讲。一句废话都没有,连个自我介绍也免了。大概以为全校师生对她的名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年青的女助教在大黑板上把挂图挂好,刷刷地写了几十排讲义,也下了讲台坐到教室第一排去了。
老处女的第一节课还是绪论。但她上课明显与教解剖学的兰教授风格不一样,不但没有后者的幽默与随和,连授课内容也是条条框框一大堆,就和她那长相一样严谨而理智。不过她的课倒是很充实,说话也干净利落,四十分钟的时间被她利用得榨不出一点水分。阶梯教室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只见大家埋头抄笔记的那个忙啊,一片好好学习努力向上的大好景象。
一直到下课铃响,严浩才感觉一泡尿还憋着呢。旁边的李元斌把笔一扔,甩甩手腕大叫一声:“折磨死我啦。”还对着严浩耳朵嘀咕:“哪有这么不要命讲课的。你看她是不是变态啊,纯找咱们发泄来了?”
那边的任雪菲撇撇嘴说:“老外学医比我们辛苦多了。我在《大学生》杂志上看了,说在西方国家,想学医首先得到理工科院校学上四年,毕业了再上五年医科大,然后还有两至三年的专科实习,最后经过考试才能拿到行医执照。所以人家那里出来的医生个个都已经上了十几年的大学,个个还都是博士学位。牛吧?要不英文里的“Doctor”咋能即鄱译成医生,也能翻译成博士嘛。”
李元斌做个鬼脸,抓抓头皮说:“我靠!难怪洋鬼子就是比中国医生的收入高,人家把娶老婆的时间都拿来读书了。”
医科大学里的课都是一门课一次上两个课时。上午四个课时,下午的时间一般都安排分组实验实习,晚上还有一些公共课和选修课以及录像观摩等等,所以医学生要远比其他大学的学生压力大时间紧。人命关天,医术非同儿戏,五年时间里他们要对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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