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伯宇蹭蹭地蹿上七楼,开箱,放奶。然后,他听到了旁边锈红色防盗门里传出说话的声音。不用问他也听得出,一个是雷鸣,一个就是田倩倩。
蒋伯宇绝对不是想偷听,但那些该死的话偏偏就灌进了他的耳朵。他们的声音都很小,却很清晰。
“这么早,下午再去嘛!”这是田倩倩。听口气她很不满意,还带着些娇气。
“不行不行,这个课题已经到关健阶段了,我得去看看动物实验结果。”雷鸣的声音急躁而匆忙。”
“你的那些小白鼠比我还重要啊?……老公,再走我就不理你了!”
蒋伯宇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老公”两个字一下一下砸向他的听神经,他有些眩晕。他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所听到的。
拳头已经在他手上捏得喀嚓直响。
“唉……好吧好吧,下午去。行了吧,别闹了你……”这是蒋伯宇听到雷鸣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唯一不安静的是蒋伯宇的内心。他乱极了,真想马上擂开那扇门,把姓雷的揪出来猛揍一顿。但经历过了上次足球场的风波,他已经冷静多了。他的手举起来,又放下。再举起来,再放下。
最后,蒋伯宇一转身冲下了楼。
他骑上车,像疯了一样猛蹬车轮。在这个清晨,在城市空荡的大街上一路狂飙!他感到有一团火焰在他心口处熊熊地燃烧,灼得他那么疼痛。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的眼睛也直想流泪……他闭着眼,冲,冲,向前冲!
蒋伯宇就那么一路飞驰着冲进了医科大的校门。此时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全身像瘫了一样,一只手扶着自行车往男生宿舍楼方向没精打彩地走。
路过一个IC卡电话亭时,蒋伯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没走二十米远,他又调头回来。
蒋伯宇把IC卡插进了话机。“喂,我找一下何继红!”
听筒里又是一阵叫喊与忙乱。星期天的早晨往往是学生们补觉的时候。特别是医科大的女生,深知睡眠对皮肤保养的重要性——不到日上三竿是叫不醒她们的。
所以蒋伯宇的这种清晨来电是最令女生们痛恨的!蒋伯宇也听得出接电话女孩子的老大不高兴。
不过还好,听得出她把何继红叫来了。
“谁啊?”是何继红的声音。她好像也是刚刚起床,声音有些哑。
“是我,我找你!”
“哦,蒋,蒋伯宇。有什么事吗一大早?”
“你见过那个田倩倩吗?”蒋伯宇拿着听筒的手有些颤抖。
“谁?田……哦,是你前几天说的那个吧。”何继红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
“对!”
“没啊!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我是说田倩倩,如果她,她是雷鸣的表妹,会把雷鸣叫老公吗?”
“你说什么?!”
“我听到的,在她家门外听到的。我是说她把雷鸣叫老公……老公!”蒋伯宇的声音急促起来,而且把音量提高了八度,最后两个字几乎就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因为,他已经顾不了自身太多的形象了,他也顾不了太多何继红的颜面与疑惑了。
电话那端沉默着。
“我没别的事。就这个,再见!”蒋伯宇啪地挂掉了电话。
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坐在了电话亭旁边的花坛上。他全身已没有了任何力气,他也不愿再去回忆在柳林小区十二号楼的七楼所听到的。但他能想象出电话那端何继红表情的惊愕与脸色的苍白,他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煎熬与痛苦。
如果此时有一包烟,他真的想狠狠抽上几口!他宁愿,宁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是多么向往那种平静的理性的规律的生活。但生活总在把他单纯的向往抛向天空,然后把现实狠狠地砸向地面——已经摔得四分五裂的现实,会残酷而不动声色地展示在他的眼前!
心尘 三十三(1)
蒋伯宇第一次看见自信的何继红、快乐的何继红会有这么低落的情绪。
他甚至都已经不敢再走近她的身旁。尽管每天下午他还是和她一起在食堂工作,工作区域还是和她紧挨着。她的表情也还算平静的,详和的——这个具有巨大忍耐力的女孩子把什么都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工作时她还一样麻利能干。但,就在她不经意的一低头一转眼,蒋伯宇还是能看出她脸上的憔悴与眼里的悲伤。
她越是这样,蒋伯宇就越是替她难受。但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是这件事情自身的性质让蒋伯宇闭紧了嘴巴。每个人都有自尊心——何况是何继红这样的女生?而何继红接了他的电话后,也没有找他再详细了解或是追问什么情况。
他也再没看到那个雷鸣到食堂门口等他。吃完晚餐,她总是拿上背包一个人默默地出门。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这是唯一和往常不同之处。但蒋伯宇不能确定她和他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他猜不出何继红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他只是祈祷着让时光把这一切的不快都早些带走。
王丹阳也发现了何继红的一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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