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合上书,转过头凝望着床头的海报——“像阿姆斯特朗一样勇敢!”——李元斌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四天,虽然有些无所事事,但空出的时间反而能让他去思考一些问题。
两天来,他一直在想任鹏飞来406时说过的话——的确,至少从表面来看,是他的“眼睛”惹了祸,是他的有意“注视”弄瞎了四个混小子的八只眼球——他必须承认和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不管他们曾经怎样地冒犯了他,他们都不该受到这样残酷的惩罚。想到这些,李元斌为自己在听闻他们受到报应后的“欣慰”而深感内疚和羞愧。
这个即将步入生命第十九个年头的年青人第一次认识到人性中的善与恶原来只有一步之遥。一念善就是天堂,一念恶也许就是地狱。当欺辱演变成仇恨、报复甚至杀戳时——善也就变成了恶,天堂也就化为了地狱。
现在,他对自己的这双“鬼眼”感到了越来越大的恐惧。每当他的内心充满仇恨——他似乎就不再是他自己,他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与其说是他在让鬼眼发挥作用,还不如说冒着绿光的鬼眼正在把他改造成一个生不如死的魔鬼。
他又心烦意乱地把阿姆斯特朗的书翻开,翻到他曾经做下了记号的那一页。在那里阿姆斯特朗问自己:“现在我知道自己不会死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使自己的生活最伟大和最优化。”
李元斌也在这样问着自己,“勇敢,什么才是真正的勇敢?”——他似乎找到答案了。只是说不出来。但从心底激发出的一股暖流让他爬下了床,开始做着出门前的准备工作。
至少,他要参加今晚夏天老师安排的训练——“勇敢不是一句口号!”
李元斌来到卫生间,边梳理头发边对镜子中的自己蹙了蹙眉——他的眼睛还乌青着,下巴的一道伤口也未拆线。他不知道这幅“亡命天涯”的形象会不会吓坏别人。
学生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厅里面热气腾腾。虽然开着空调,但场地中央的几个学生仍然汗流浃背——他们正在教练的带领下进行街舞基本动作的训练。
音乐声震耳欲聋。夏天握着一瓶冰红茶坐在大门旁。似乎是被他们的青春活力所感染——她的脚底也打着拍子,身子轻轻地随着节奏摇晃着。
夏天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李元斌。她看得出这个大眼睛男孩的舞蹈天赋基本等于零。转上两圈他就不知该伸左脚还是右脚了。又因为受伤休养耽误了几节课——这会儿正满脸绯红,笨手笨脚地前后比划着。
夏天看着直想乐。直到有个学生回头招呼了一声“夏老师,有人敲门呐”,她才从音乐中回过神来。
“是你啊?”夏天拉开门,发现是雷鸣站在外面。
“快敲上一分钟了你都听不见,”雷鸣微笑着走进来,“找你拿钥匙呢。到你办公室打印个文件。我那儿的打印机没油墨了!”
夏天笑了笑,走到一排长椅边拿起她的皮包。
“他怎么也在?”雷鸣低声问。
“你说谁?”夏天埋头在包里翻找钥匙。
“就那个眼睛挺大的学生。上次到你办公室送录音机来着。”
夏天把一大串钥匙摸出来,“哦,你说李元斌啊。他是我们的参赛选手呢,”夏天笑了笑,看见雷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元斌,“你认识?”夏天问。
雷鸣收回目光,慌乱地笑笑,“没事没事,随便问问。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聊吧。”
夏天送走雷鸣,回头拍了拍手说:“休息一下吧。李元斌,你过来。”
李元斌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汗水在他脸上划下了一道道的印痕。
“觉得还行吗?要是太困难,就再休息两天吧。”夏天递给他几张面巾纸,“不要太为难。看你伤得挺重的。”
李元斌胡乱地擦擦汗,“没事儿,夏老师。这都是外伤。已经不怎么疼了。”李元斌没有把挨打的事儿告诉夏天——当初让严浩帮着请假时,只告诉夏天说是不小心摔伤了。
“夏老师,你放心。我会坚持下来的。咱也要像阿姆斯特朗一样勇敢。”李元斌调皮地笑笑,一边伸出食指和中指,摆出“V”形的手势晃了晃。
夏天也笑了。她读过李元斌的演讲稿——字里行间充满了激情与理想,也很好地融入了自己现实中的生活。但她还是担忧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我一会儿还是把今天的动作再复习几遍吧,夏老师。练完了我把录音机给您送过去。”
夏天略微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不要太晚,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对着镜子练完最后一组动作,李元斌胳膊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里面是火辣辣地疼。旁边夏普收音机的四个喇叭还在嗡嗡作响。当最后一句“Never,Nevergiveup(绝不,绝不放弃)”的余音落下,一切又重回寂静。
李元斌很喜欢这支名叫《Nevergiveup》的伴奏音乐。在参加形象设计大赛的训练之前,他从没进行过任何舞蹈训练。他也默认了自己根本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尽管他的身材还算一级棒。自从上学期参加了一次新生舞会——被沈子寒嘲笑为跳舞还不如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好看之后,他就主动远离了这项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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