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往事_一山唯白晓 【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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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同事来劝我说,杨光这样的男人不错,那个什么在外头念书的男朋友,谁知道拖你多少年呢?女孩子不经老,有不错的嫁了算了。我哭笑不得。

  又有同事推心置腹的说,万万不能和杨光走得太近,两个人都困在乡下,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我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清晨冲去敲杨光的门。这次他总算是在,刚洗好了脸要去上课,脸色不算太好,眼睛却灼灼发光,象是有点低烧。

  “杨光,最近你怎么回事?”我有一点心软,好言好语的问他。

  “没什么。”杨光抱着一摞作业,低着头,看也不看我,只想想夺门而出。

  我不由得又怒了,一手撑住门,把他拦住:“你知不知道全校的人都在议论我?有事没事就有人来找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倒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我没啊……”杨光苦苦地想了半天,茫然地摇头。

  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怎么问下去。眼光恰好落到他手里的教案,一把夺过来,翻了几页,果然见到钢笔勾的侧面象,轮廓与我酷似。

  “这是什么?”我愤愤的说,把教案摔回他手里。杨光接了教案,低头看那画上的侧影,又看看我,我突然尴尬起来,这算什么?我又要他怎么样?我脸上一阵发烧,逃了。

  “对不起。”杨光轻轻的在我身后说,我没有回头,急急地走了。

  自那天以后,我和杨光之间更加充满了一种微妙的气氛。每天清晨,他仍然会习惯的去提两桶水来,放一桶在楼下,提着剩下的一桶上楼。重重的脚步踩在旧楼梯上,吱呀呀地响,让我从梦里醒过来。每当此时,我总是怀念起刚认识那些好日子来。本来,杨光是那么一个适合做朋友的人,那么一个好邻居,事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如人意?我坐在被子里,忍不住叹息。

  夜来了,校园里又是死一般地静寂。

  嗒,窗户上轻轻的一声响,我已经习惯了,不再抬头。不料又是轻轻的两声,我抬走头来,清一清嗓子:“谁?”

  “是我,杨光。”

  “杨光?”我惊诧不已,站起身来:“等一下,我去开门。”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我不好说什么,只得由他。他咳了一声,又过了一会,才慢慢的说:“对不起。”

  “什么啊……”我不由得叹口气。

  “是真的,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没什么,你画什么我也管不着。”

  杨光在窗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约又想了一会,说:“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嗯?”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歌,也许以后会知道吧,我想。”

  “杨光。”

  “什么?”

  “我有男朋友的。”我急急的说,说完,松了一口气。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吧,我也得把这一句话说清楚,这样至少两不相欠。

  “呵,我知道的。”杨光轻轻的笑了一声,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的脸一下子发起烧来,暗暗的骂自己:活该。杨光象是猜到了我想什么,干笑了一声说:“不过,也有点象你想的那样。”

  我愣住了。杨光在窗外一声长叹:“楚歌,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是我愿意的。”

  我听见他轻轻地走上楼去,想着他的话,他说,楚歌,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可是,难道我又知道怎么办?我回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一天,他也是背着画夹走过来,背后是一群蝙蝠在斜阳里飞。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竟让我激动不已。难道那是一种预感?莫非真有什么事会在我们之间发生?我抱住双肩靠在墙上,我该怎么办?杨光,我又该把你怎么办?

  那一夜我失眠了,听了一夜秋雨。

  那年秋天,雨特别地多。天一直灰着,灰得人心里发闷。连绵不断的雨水涨过了荷塘,围墙根下的水沟里,流水一直不断,下午放了学,雨小了些,有调皮的学生在那里截一个小洞,立即就有一股水象喷泉一向喷出来。

  我撑着伞看着他们玩,饶有兴致。

  教语文的方老师撑着伞走过来,笑我:“还玩,等荷塘里的水把房子冲垮了,看你怎么哭!”

  正说着,我看见杨光从操场那头缓缓走了过来,手里没撑伞,倒拿着一朵荷花。湿衣服贴在身上,十分落魄。走近了,只见他一脸雨水,湿头发垂在额头上,眼睛并不看我们,径直朝小楼去了。

  “这杨光。”方老师摇了摇头:“怎么成了这样?”

  我目送着他走向旧楼,雨突然间又大起来,我和方老师逃到教室屋檐底下,再看杨光,仍然在院子里不紧不慢的走着,雨水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他却象一无所知。我看着他,他的样子让我觉得奇怪,那朵荷花也来得奇怪——这样的季节里,荷叶都枯得差不多了,哪来这么一朵花?

  “你们怎么了?”方老师问我。

  我为这个“你们”大为反感,看了他一眼:“我和他能怎么了?”

  雨小了,我去看杨光。杨光的门掩着,推开,只见杨光已经在画架前,专心致志的画那朵荷花,湿衣服仍然贴在身上,地上流了一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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