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改造那些弹射的弩,不能仅仅发射击碎玻璃的箭簇,他还要把那些垃圾袋也发射上去,并且从他们破碎的玻璃窗里飞进去,让它们物归原主。
可是妈妈却告诉他,这回打人的不是楼上的人,楼上的人他妈都认识。这回这些人个头基本一样高,体型基本一样壮实,发型基本一致,衣服也很统一。这些人对着他家的房子指指划划,说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他爸觉得这些人到他家来说东道西,至少应该和主人打个招呼,于是就去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那些人不屑地瞧了他爸一眼,然后继续在他家里东转西转,并且动手动脚,肆无忌惮地推开家具,打开柜门,东张西望地让他父母越来越不痛快。
老唐走过去,把他们拉开的柜门合上,然后说:“你们要干啥就说,我们家虽然说是穷人没有值钱的家当,你也不能当面就来抢呀!”
这时那群人里就有人对着他爸说话了:“你把你的忙去!这是我们的姚总。能来你这里就是给你赏面子了,远些远些!”
老唐自然心里不服了:“你们是干啥的?我不要你们赏面子。这是我的家,你们出去。”
那些人立刻就变脸了:“说了个啥?这是你的家?马上就不是咾!我们看上了,就不是你的家了!”
唐骁妈妈吓了一跳,赶紧问:“你们看上了?你们看上了就要怎么办呢?”
那些人说:“那你们就搬出去!我们要拆迁呢!建设新城市为了大家的利益。你还想说啥呢?你是不是想干扰国家建设的大局呢?”
一听“国家”二字,老唐吓了一个哆嗦。他这辈子就全凭国家了,虽然说是自食其力,但是天天他都能够感受到国家的变化。对方说他要破坏国家建设,他马上想起来敌特分子,马上想起了苏联间谍、台湾特务。这些坏分子都是要杀头的,都是在破坏国家建设的,他老唐何曾有过破坏国家建设的念头?所以,他马上表示自己是完全拥护国家所有政策的。
那些人一看老唐怂了,就一脚把门踢碎了。老唐吓得连忙问:“你,你把门做坏干啥呢?”
那些人笑着说:“你这个门还有啥用唦?过几天我把你的窗户还要敲掉呢!”
老唐觉得实在气不忿,自己一辈子没有得罪过谁,一辈子没有惹过谁,一辈子见了谁都低眉顺眼小心翼翼,一辈子拥护党热爱国家,一辈子努力做个对国家对集体有用的人,一辈子宁可吃亏也不滋事生非。可是,现在这些人公然闯进自己的家,竟然当着他的面踹坏这个已经是难遮风雨的陋屋。他不得不站起来,颤巍巍地走到那个人面前,用尽所有的力气说:“我的破家我喜欢,你不要弄坏我的家门!你,出去。我不想和你们说话。”
那个壮汉盯着老唐看了好一会,然后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是个棺材瓤子,要不一下就把你的屎踏出来呢!”
老唐还是坚持说:“好,你歪!这是我家,对不对?我请求你离开我家,成不成?”
壮汉显然觉得他的尊严给小觑了,他怒火越来越大,嘴里终于蹦出一句:“你妈GB!我让你的嘴还犟不犟!”
说着,一脚就把老唐踢倒在地。紧接着,好几个年轻人围上来对着老唐乱踢乱踹。老唐的体格本来了虚,一下子就休克过去了。
唐骁妈妈一看不好,冲到院子里对着大楼哭喊起来:“救人啊!杀人啊!救人啊——”
这个时候,让唐骁妈妈没有想到的是,平时那些傲慢的楼房邻居,在这个时候竟然表现出了少有的仗义。一群男人跑出来,围着那些衣冠楚楚之徒,一边高喊着抓凶手,一边把老唐解救出来。那些人一见楼区里出来这么多人,都急忙撤退到楼下的车前,他们的领头说上车。可是就在这时,忽然间,从两座楼房上面铺天盖地地砸下来玻璃瓶、烂菜叶、手纸片,甚至还有砖头。一刹那,楼下的四五辆汽车变得面目皆非,整个楼区响起了欢天喜地的欢呼声。从楼房盖好到现在,二十多年时间,楼上扔了多少垃圾,只有这一次显示了正义,也只有这一次表达了他们对老唐二十多年来扫垃圾的敬意!
凶手狼狈逃窜,但是派出所却没有去抓凶手。后来一个楼房住户对唐骁和他妈说,这里马上就要拆迁了,很快就要盖更大的新楼了。那些飞扬跋扈的打人者就是开发商的人,派出所不管的理由是,住户和开发商是经济关系,警察不能参与经济纠纷。派出所说,如果有什么事,住户可以到法院直接起诉。因此,打人者逍遥法外,老唐只好忍气吞声。
唐骁和妈妈天天推着他爸爸去路口的诊疗室疗伤。爸爸身体本来就弱,加之挨了打受了惊吓,病也就变得越加顽固,身体一天天地衰败下去。
他每天用爸爸妈妈上街收破烂的小木板车拉着爸爸去看病。这个小木板车其实就是一块木板,在四个角分别安上钢制滚轴,一拉起来就哗啦啦地响。这种车在平路上拉动尚能前行,但是如果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就基本上走不动了。门前的路被开发商先行破坏,所有的人还没有和开发商见面,可是路却不通了。没有多久,就出现了另一个麻烦事,就是经常水管破裂,大家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接水。后来,电也出了问题,三天两头的停电。本来一个好好的家,突然就这样麻烦起来,居住在这里的人就慢慢地盼望开发商尽快和他们谈搬迁的事,那样子就像盼救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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