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予潇反应过来,那些人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来的村民全部操着当地的方言,声音不但尖利,音节都分辨不出来,予潇觉得就跟听外语似的。对方人多、口杂、脾气大,只见一片喧嚣声,就是听不明白他们具体在说什么。总之,你跟他讲理,他就对着你不停地嚷嚷,他们嚷嚷的时候语气也有变化,音调也分高低,表情也在扭动,可你就是不知道他们具体说得是什么。他们的方言听起来似乎只有两个音,那就是呱哒呱哒呱哒。
不一会,予潇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这种呱哒呱哒的声音,最后连成一片仿佛整个天地都充盈着这种单调的噪音,她觉得自己似乎被这种声音催眠了,脑子变得越来越麻木,直想倒下来睡觉。
麻尔康的嗓子都哑了,他嘴边挂着白花花的唾沫,像周星驰电影里倒地不起的人物。
这时,有几个年轻的村民已经开始对干活的工人动手动脚,工人只有忍着不敢反应,有个年龄大的村民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点着手指头,那些指头都点在麻尔康的脸上。予潇忽然想起一个办法,她挤出人群,她看到麻尔康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离去。
予潇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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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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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骚乱的村民忽然一齐停住了嘴,猛的变成一片寂静。大家扭头向公路那头齐刷刷地看去。
只见一溜许多微型面包车疾速开来,车顶上架着高音喇叭,喇叭里不停地传出一个男人凶狠的断喝声:“让开让开!靠边靠边!”
车在路面上像一溜长蛇阵,停稳之后,车门就呼啦全部打开,从车里下来的全是身着统一制服的人。予潇迎上去,对着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男人低低的说着话。
村民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了:“公家来了,我们也不怕!”
他这时的口音予潇听了个明明白白,他们是会说普通话的。
又一个中年壮汉也跟着大吼:“公家能咋地?我们农民要吃饭!”
四十岁胖男人正侧着头听予潇说话,这时他又听到这个壮汉村民的叫声,就扭回脸,看着那个中年壮汉。
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胖男人整了整衣服和帽子,慢慢向那些村民走过去。那个大叫的中年壮汉紧张地盯着他,心里有几分胆怯。
一时间,气氛相当紧张,每个人心里都毛嗖嗖的,仿佛要出大事。
胖男人左右看了看,用两侧的眼角扫视着大家。他慢吞吞地问:“刚才是谁说的?谁说的?”
中年壮汉有些退缩,又有些茫然地低声问:“说啥?……问谁呢?”
胖男人乜斜着壮汉:“你说的吗?”
“说啥?”
“说我们是保安?”
壮汉立刻底气十足:“没有!我没有说这话!不是我说的!”
胖男人这时抬起手,把手里的无线麦克对着嘴边,声音立刻从身后的车顶喇叭里扩散出去。他手里的无线麦克,予潇一直以为是只小手机。
胖男人说:“保安是什么?保安能和我们比吗?我们是城管,我们是国家的人,我们是有行政执法权的!啥叫行政执法权?行政执法权就是我们做的事情代表国家!不服从我们的就是和国家对抗!这是个原则问题!谁要和国家对抗,只有死路一条!这也是个原则问题!”
他回头看着壮汉说:“保安是个啥?保安是不能代表国家的,保安是内部秩序管理的人员,没有执法权!执法权是个啥?执法权就是国家专政!没有执法权叫什么国家单位?谁都有了执法权,那不是篡党夺权吗?知道不知道?”
壮汉吓得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胖男人接着对麦克说:“我们就是有执法权的!谁要跟我们夺执法权?我倒要看看!法制社会,一切讲法,不是谁想做啥就做啥!有什么问题、有什么要求,可以平心静气地讲出来,法制社会嘛……”
这时那个老头大声喊:“我们农民要吃饭呢!我们吃不上饭唠!”
胖男人有些烦躁:“听我说完,不要乱叫……”
人群里又有人喊:“你说了个半大天,能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唦?”
胖男人高声说:“问题又不是一天形成的,你想一天就能解决吗?”
又有人叫:“呒你啥时候能解决呢唦?”
胖男人有些不高兴了,对着那个人质问道:“你说啥时候!你说你说!呒你看现在是个解决问题的场合吗?咹?谁是领头的?我们只和代表谈,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能说话吗?”
老头问:“有啥说不成的?就在这里说清楚唠!”
胖男人高声说着:“你们回去商量,把问题列成条条,派个代表来,最多三个人,到我们执法机关来,我们一条一条地往清楚里说。”
有人喊道:“呒你是谁唦?我们去唠找谁呢?”
胖男人说:“我是城管执法大队的莫队长,找我就可以了。”
莫队长说完,就回身对身后的执法队员大声命令:“开始清理现场,闲杂人等都迅速离开!”
城管队员们就一齐向前,对着村民连哄带赶。村民极不情愿地往后慢慢地退着,人群里此起彼伏壮汉漫骂声和抱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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