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面积足有半张八仙桌大小,当夜那奇怪的女人就坐在这里,张大胆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的影子,她坐过的地方,现已空空如也,就连镜前的梳妆台,如今连一把梳子也没有。
张大胆用手一拭,上面积满了灰尘,足有一纸多厚,他不禁脸色微变,算起来,昨夜至今也不过区区八九个时辰,但怎么看,这尘土也不像是刚能累积起来的,他一时呆立当场,脸色渐渐苍白。
飘红不明所以,只道是刚才的话太重,伤着了他。她柳颦微抬,凝注着他,柔声道:“哥哥,刚才是我不对,你先搬开这镜子,我待向你解释。”
张大胆目光微动,道:“我没生姑娘的气。”凝注镜子数秒,脚叉双腰,全身半曲,双手捋住镜台边缘,猛提一口气,轻喝一声,镜台却纹丝未动,再来,照样还是坚如磐石。
飘红有点着急起来,道:“哥哥,抱不动,何不推着试试。”
张大胆听飘红所言极是,停下手来,侧过身子,如一头犁地的耕牛,脚踏弓步,腰,肩,足同时发力,心憋一口气,‘呼喝呼喝’数声,镜台果真一点点移了过去。
飘红嘴角一笑,说:“我就猜到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待完全推开镜台,两人定睛细看。原来镜台下有一口赤裸裸的暗道,飘红凑近来火捻儿,发现暗道中布满蜘蛛网,想必已经荒废了许久,暗道口不是很高,只够一人单独通行。张大胆好奇问道:“飘红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下面有古怪的?”
飘红道:“白猫失踪的当夜,我遍找了整座后院,最后只余这里,当时心想它会不会跑进鬼屋中去了,一时焦急,也顾不上害怕,独自闯入屋中,哪想,刚走到里屋,却见一个女人从镜子下面直往上爬,当时不曾细想,还以为是见到了鬼,再也顾不上找什么猫了,吓得回身便跑,可是,待静下心仔细一想,就怀疑这镜台是否藏有古怪。”
张大胆道:“此屋本就是鬼屋,姑娘怎么会去怀疑呢?”
飘红叹道:“因为那个女人很像一个人。”
张大胆惊问:“像谁?”
飘红道:“花嬷嬷。”
张大胆微一顿,低低道:“飘飘院的花老鸨?”
飘红道:“现在我真怀疑这院中闹鬼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张大胆望一眼那暗道,还是心存疑惑道:“假如你所见不虚,那她必定是从暗道中出来,可你看这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又该作何解释。”
飘红柳眉微皱,轻喟一声,道:“确实很难解释,要说真有人走动,实不该留下这么密集的蜘蛛网的呀!除非——真的是我猜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人。”
张大胆道:“管她是人是鬼,既然让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当然要瞧瞧它通往的是哪里了。”
飘红道:“我正有此意,说不准,真相就隐藏在尽头呢!”她又高兴了起来。
张大胆一笑,道:“那还等什么?在下就先行一步了。”他未等飘红答话,就迫不及待地躬身钻了下去。
三宝郑和
暗道里阴森潮湿,漆黑不见五指,两壁触手的俱是湿漉漉的泥土,有水珠自头顶落下,摔在地上,声音清晰可闻。张大胆躬着前身,头发上沾满了破碎的蛛丝,脚下污水浊浊,泥浆裹鞋,冷不丁有一股寒意袭来,更觉心惊胆颤。
飘红一手拉住张大胆的后衣,一手持着火捻儿,紧随脚步,就生怕落下半分。虽然她长期生活在烟花舒适之地,吃的是山珍,穿的是绫罗,住的是温床,前前后后,无不专人伺候着,但此刻,她却能凭借娇小身体的优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支撑急行。
这样也不知行走了多久,只瞧前面突然射来一道白光,刺的连眼都睁不开,接着又听见几声悦耳的水声,张大胆抬头看去,不远处一片氤氲,环绕不散,想必是到了出口了。他心中大喜,遂加快了脚步。殊不料,飘红拽着他的衣服走了太久,他这一脚步快走,飘红步伐未跟上,反而一个立身未稳,被前去的惯性顺风带将过去。
飘红‘啊’一声惊呼,整个人都摔在了满是污泥的地上。张大胆晃了晃身子,所幸立稳住脚,没让飘红顺带一起跌倒。
飘红趴在那里,口中喘着粗气,好象既然躺下了,就该好好休息一般。过了许久,她才爬起来。
暗道里的光线本就昏黯,加上飘红身上脸上又溅满了黑泥,张大胆瞪着她那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前朝郑三宝(指郑和)下大洋时,听说来到一方蛮夷之地,郑三宝下得船去,却看见那里的夷人和姑娘现在差不多,全身黑不溜秋,只有一双眼珠可见。”
飘红溜动眼珠,口舌不饶道:“你把我拖倒在地,却不行道歉,反而借机取笑于我,敢问这是不是大丈夫所为?”
张大胆当下一慌,齿择慌张道:“姑娘,我......在下实无心冒犯,只是和姑娘开......”
飘红不待他说完,截口道:“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你现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大胆只觉头皮一麻,暗道:“女人真是会把握机会。”但口中却道:“姑娘有什么就直说好了。”
飘红道:“其实也不难为你,我只要你如我一样,让我也取笑你一回,那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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