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夫忽然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头升起,直窜上脑,太阳穴上立刻青筋凸起,他刚要坐起身来,就看见那黄色的光芒呼呼的在房间内急速的穿行起来,只带得悬挂的灯泡以及窗帘,甚至是茶几上的玻璃杯,都动了起来,那道黄光穿窗而出。
田中夫冷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带着夜光显示的时针正好指向子时中分,他忽然腾身跃起,如同刚才那道黄光一样,直接便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田中夫所住的是中医院家属区的三楼,这片家属区与山城抗日战争纪念馆,以及税务局徐局长的别墅,还有菩提酒家是在山城后山坡之上的一条平行线上。前后两个阳台,后面的是山城后山坡,前面的则可以俯视山城。田中夫自窗口跃下,略显肥胖的身体,此刻却轻盈如一只狸猫一般,落地无声。
他跳下窗左右看了一下,四下里无人,骤风卷着雨滴,却比刚才电闪雷鸣之时更加的惊人。面前是一道人工筑成的十余米高的石壁,再往上便是山林。田中夫脚尖一点,竟然一跃而上,十余米的高度,他便好似踏上一级台阶般的轻松。半山之上多是松树,狂风之中,落在地上的随风而起的,便犹如钢针一般的飞舞着。田中夫丝毫不觉,在那根本没有道路的松树林之中穿行着,左穿右插,似是异常的熟悉。
那半山之上,一层层的落叶由于无人管理打扫,早已经腐烂,一脚踏上去便陷到脚踝,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迹了。但是田中夫却仿佛被一根钢丝提吊着一般,脚步快速轻盈,连一丝“沙沙”的声音都不曾发出,瞬间便出了松树林,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层曾一块块的陵墓。
田中夫蜻蜓一样的点在一块墓碑之上,直视而下,下方那是山城抗日战争纪念馆的所在。这一带的地区是山城里所谓的乱丧岗,原本是旧时山城中穷苦人家或是战乱时期,有人逝去,无力埋葬的,往往就是用张草席一裹便扔在了这里。后来山城索性便将这一块修建成了陵园,但最上方仍然还是一片是荒坟野冢,枯骨遍地,并且由于这里距离医院并不是很远,于是就成了那些流产或是打胎打掉的婴儿的幼尸聚集地。
雷声忽然变得有些密集起来,田中夫站在那块墓碑之上,慢慢的伸出了手掌,掌心向下缓缓的平移了一周,最后确定在了右后方,他的身形又再飞起跃了过去。落地之处是一片杂草围绕着的一个小土包,土包很小,只是由一小堆的碎石土块组成,上面还搭着几把尚显绿青色的长草,显见是刚刚堆起来不久的时间。
田中夫在那土包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快速的围着转了起来,数圈过后他又反向转动,如此顺时逆时的不停。渐渐的,那土包上慢慢的升起了一股清烟,此时雨尤未停,又是在山头之上,风势很大,树林之间甚至有啸声传出,旁边的长草更是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但这股清烟却仍是直直的上升,仿佛有若实质一般,在大风中一丝也没有动摇,而更为诡异的是,那股清烟里,在漆黑的夜色中,还闪烁着绿幽幽的磷光,星星点点的便如鬼火一般。
田中夫的身形越来越快,仿佛是在脚底下装上了齿轮似的,正在快速的顺时针转动着,忽然间又硬生生的倒退而回,中间竟然没有个停顿的过程,整个身体便似乎是一部被精密控制的机器。
随着田中夫转动的身形,那股清烟也跟着有了变化。一直静止不动的形状,忽然丝丝的向外飘散开来,磷光闪闪中,那道清烟慢慢变得淡薄起来,似是正在被丝丝的抽剥离体。
那股清烟蓦得一扭,好象麻花一样扭曲起来,那一丝被抽离出去的又凝聚成形,仿佛它具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挣扎着想要夺回那些分散出去的烟丝。此时田中夫已经围着那土包顺时与逆时的,各转了将近九十圈,他看到那股清烟上发生的变化,脚步一缓,慢下了身形,一步步的踏出,自起步绕那土包一圈,刚好九步,同时田中夫突然沉声喝道:“九九归一!”
喝声中那股清烟再次扭曲起来,那些点点肉眼可见的磷光,似是极为不甘的一停一顿的,但还是被吸入了田中夫的身体。风声忽然愈加的尖利,狂暴的呼啸而过,等到那些磷光都被吸入田中夫的体内之时,从那土包上即将消失的清烟之中,隐隐发出了一声历叫,那叫声似断似续,尖细阴森,充满了怨怒恐怖的气息,便仿佛是从人心底里响起似的。
田中夫不为所动,他双手叠加放在下丹田处,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再看他苍白蜡黄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他穿着一件丝质的短袖上衣,雨水使得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可以看得出他的皮肤细腻,只不过却向外散发着一种异样的诡秘的光泽。
田中夫站在那土包前怔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来,伸手在那土包上抚摸了一下,低声说道:“你既被遗弃在这里,已是命中注定,但你既然来到这个世上,自是有因有果,我取了你的阴气,就给你留下一个名号,总算是你渡了这一劫的印证。”说话间,他不知从身上何处摸出了一个香烟盒大小的牌子,反手插在了那土包的前边,一道电光中,只见那牌子上用红色的笔迹写着两个字:“阴碑!”
这个小小的土包下,其实埋了一个婴儿的尸体,生下来不足一个时辰。父母却是一对偷食禁果的少年男女,偷偷的生下来以后,不敢声张便狠心扔在了这后山的陵园里,草草的挖了一个小坑,用碎石一堆就成了这么一个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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