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父母会,他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按部就班读书毕业,结婚生子。也许老婆会,他一直是个尽职的好丈夫。也许孩子会,他从来都是一个好爸爸……不不不,不会的,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只会相信审判词,那些只会是毫无人情味的,冰冷的语言,按照法律的口气把他的罪状永远钉在他的棺材上。他可能并不会拥有棺材,只会被火化掉,甚至没有人会来认领他这个给家庭带来耻辱的骨灰。
周荣的手脚也如死人般冰凉并发抖,心脏泵出的血液里如同爬了千万只蚂蚁,在他的身子每一处噬咬着。
这一刻,他感觉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甚至能想象到,没有人会为他树墓碑,因为上面无字可书,这是尴尬的事情,家人会避免的。周荣还想到,审判是耻辱的,既然一死,何必再去受辱呢?除了看到法官嘴里的辱词,就是老婆孩子父母的眼泪,那会让他在死前心碎。何必呢,不如现在就死掉。他突然希望躺在床上的是自己,起码床上的那人已经安详了,没有了此时此刻的烦恼。
这时候,他隐约听到隔壁有一个碰撞的声响,咯搭一下,再仔细听时,声音没有了,依然死寂一片。周荣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可恶的房东,尖酸刻薄的嘴脸和那刺耳的笑声。周荣心一横,转身开门,他要把这个可恶的老太婆揪出来,就算一死,也不想被这老太婆戏弄。
05
周荣轻轻打开门,刚要走出去,突然意识到什么,吃了一惊,走廊里的灯竟然又熄了。他心想,反正人间无鬼,老太婆也是活人一个,他干脆大步噔噔噔地走出去,一路找走廊灯的开关,找了两遍也没有找到,这让他纳闷了。
在走廊口站了一会,他开始挨个门打开,一共只有三个房间,每一个都搜了一遍,这两个房间都仿佛一百年没有人进去过,里面家具盖了白布,布上铺了厚厚的灰,地面上也是灰尘,他注意了一下,并且踩上去,会出现一个很清晰的脚印出来,然后除了他的脚印以外,再没有其它脚印,说明短时间内并没有人进来过。这事更让他纳闷,他相信,那个女人肯定刚才出现过在这层楼里。
周荣走出来,他决定下楼去,今晚无论如何找到老太婆。他到楼下,下面是一个客厅一个饭厅,还有一个厨房,另外是一间紧紧关着的房门。他走过去,用力敲了敲,没有反应,再敲,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他喊了一下,“有人吗?房东,房东,开门啊。”
还是没有声音,周荣冷笑了一下,这个老太婆一定吓坏了,因为知道自己刚刚杀了人,以为要来杀她。他甚至能想象到这女人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样子。于是,他继续说:“房东,我现在出去了,你别上楼,保护现场,哈哈,”不知为什么,他说到后面竟然觉得好笑,就笑了出来。
说完了,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他下意识用手转了转把手,门是锁上的,他松开手,往门外走去,刚走到大门口,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周荣吓得收住脚步,门外进来一人,正是那个老太婆。
“你就要走了吗?”房东盯着死鱼般的眼睛看着他问。
周荣这下怔住了,吱唔了一下问:“不不,想去买点吃的,你上哪去了?”
“我给你开了门,就到巷口打牌去了,小鱼找我吗?”
“哦不是,我以为你睡了,就轻轻下楼,没想到正好看到你回来,呵呵,”周荣故作轻松地答道。
“别去买了,这时候小店关门了,我厨房里看看,好象还有面条,”这时候,周荣觉得老太婆和刚才判若两人,这反倒让他不知所措,唯唯答道:“不了不了,那我上去了。”说完快步走上楼去。
刚上到一半,他又折回来,问:“房东,二楼的走廊灯开关在哪?”
“这边,”老太婆指指楼梯口下面,“我帮你开吧,刚才我不是帮你开过了吗?”说完,她走过去按开了开关,周荣看到楼上走廊灯果然亮了起来。
06
回到房间,周荣把门紧紧锁死,然后无力在坐在门后的地板上,后脑靠在门上,心跳莫明其妙乱跳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当他得知房东一直没在这楼里后,有些念头这时候冒了出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小鱼已死,这么说来,自己便可以有机会慢慢找出可能脱身的办法来。
他现在需要安静的思考。
首先,他想到,自己不在场的证据是不可能造出来了,除非房东自己突然死掉,那么,只能想一些让他的杀人理由变得合法的方式了。自卫?似乎不太可能,自己是男人,死者是女人。误杀?就比如两人吵架,她拿了刀砍他,然后失足砍了自己?或是自己在抵挡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度了,掐死了她。这似乎是一条出路。
周荣继续想到,他还必须让自己受一些伤,即使大些的伤也在所不惜了,那么,应该自残什么地方呢?不过首先应该找一把刀。
周荣站起来,把关打开,他眼睛刚刚落到死人脸上,一个异常让他倒退了一大步,并吸了一口凉气,小鱼的眼睛正睁得大大的。周荣吓得张大了嘴不敢呼吸,死死对望着她,半晌才发现她的瞳孔是扩散的,的确已经死去多时了。这时候心才慢慢放下来,他壮着胆子走过去,低头审视着小鱼的脸,发现她脸上有些小脏土,好象被一个鞋底抽了一把。这个发现让他完全迷糊了,他抬头望望天花板,上面虽然陈旧,但不象会有灰尘往下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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