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街角拐来一对夫妇,男的挑柴担子,女的臂挎竹篮,九指头陀见了这二人,神色顿时一变,杨长生行走江湖有年,知道有异状,便跨步而出,准备动手。那夫妇二人却神色不变,满面纯朴。那男的拐过了杨长生后,忽然担子一松,一边翘起,铁头正中九指头陀后脑,登时血流如注。杨长生箭步飞出,一拳将那樵夫击出丈余,撞在土墙上,惨叫不止。接着那女人也尖声叫起来。这下大出杨长生意料,本以为江湖寻仇定是高手,谁料这樵夫如此不堪一击,他也呆在当场。九指头陀摆摆手道:“杨施主末要为难二人,且扶我回到客栈。”
回到客栈僧人神色已如常,杨长生料定无妨,让店家送了素斋,休息几日准备赶路。那僧人却道:“杨施主,此次贫僧难过关头,有一件要紧事托付于你。”杨长生道:“大师莫出此言,小小皮外伤,几日便好!”僧人将鞋底拆了,摸出一个小锦盒,道:“此物甚是要紧,我命终之后,还乞送往河东常五处,有劳杨施主了!”杨长生捧了盒子,点头道:“我也曾随白云师修学,怎奈资质愚钝,未能摆脱武夫习气,你我算是同修道友,我定不会辜负于你!”
九指头陀继续道:“此番下山,早料定宿债必偿。我多世前为虎,伤人无数,所以甘愿被那几个山贼捆绑,偿还伤人业障。我在路上几次三番故意磨蹭,乃是为了计算时间,以避过这樵夫,盖因我做虎时,曾驱伥鬼化为道士,以成仙为诱,害了他的性命,谁料路遇术士欺骗,耽搁了时间,大约命该如此吧!”
杨长生不解道:“那算命之人手段高明,怎会是江湖骗子?”九指头陀道:“道兄久处山林,不知人心险恶,那纸人上涂了石药粉末,日光照射下,便会腾空。至于那神符,更为浅陋,乃是先用硝水将符一笔画出,于开始处做记号,干后纸上无有痕迹,作法时,将记号处与燃香接触,即现神符。”听到此处杨长生虎目含泪,自责道:“怪我信那术士,误了时机,道兄我应替你偿命!”九指头陀微微一笑道:“生死之事我早已看淡,无有什么分别,只是去去就来!你莫要悲伤。”
头陀继续道:“我死后当投胎于那挎篮女子,如有机缘,可当再见!”说完后僧人起步向外而去,杨长生随后跟上,到了郊外一处野寺,九指头陀结双跏趺坐,端然而逝。杨长生让庙里僧人举火,烧了这九指头陀的无明肉身,这正是“游戏人间神通大,纤草业障终须还”。
杨长生埋了九指头陀的骨灰舍利,便日夜兼程向县城去,去寻那常五,到了地方一打听,没料到常五早已经被渡轮降伏。在周遭转了几天才晓得,渡轮有一在家弟子,承了衣钵,在此普化大众。
杨长生到了村中,正巧王佛药出村做工去了,他便到村口边等候边吃中饭,正吃着,有一队日本兵列队而来,点了饭食坐下。杨长生暗道这鬼子怎如此规矩,那鬼子见他脸孔生疏,便过来盘问,杨长生一站起来,刚要回答。那鬼子中有一个头领模样的,就问道:“你是不是会功夫?”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杨长生也不隐瞒,拱手道:“学过几年,见笑了!”那鬼子也拱手道:“恳请赐教!”杨长生看这鬼子抱拳的动作,知道是正经的练家子出身。原来武林中,逢到讨教切磋,应该右手握拳,表示以武会友;左手拇指收起,意为不敢托大,伸展其他四指,表示“四海之内皆兄弟”。这鬼子既然明白这些规矩,应该是有师承。
于是二人出去,拣了块空地,扎下把式,其实这高手切磋,根本无须多大地方,俗话说拳打卧牛之地,二人片刻之间就能见分晓。杨长生见这鬼子气势逼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知道不可硬碰,见这鬼子脚踏中们,一拳到了胸口,连忙左移,出手格挡消去劲力,此时鬼子右肋下空门大开,杨长生并不急于出手,腾身到了鬼子背后。日本人一击不中,心知对方不是庸手,连忙换了步伐。内家拳练到境界,自然有一种敏感,行话讲叫作“通灵”,能在对方劲力初发时刻即可察觉。杨长生虽然未达化境,因为长久坐禅,较之常人敏感很多。他一看这鬼子变了步伐,晓得是八卦掌,忙退了一步,观察对方来势。鬼子见杨长生退了一步,急忙踏步抄来,这八卦掌使起来矫若惊龙,以快巧取胜,一般人遇到会眼花缭乱不知所措。杨长生待鬼子到了右手边,抬腿直向前切去,使出“粘”字诀,鬼子的横冲之力犹如撞上水墙,丝毫发不出力来。杨长生此时稳操胜券,掌控了比武节奏,他稍微沉下身子,只需腰肢一抖,鬼子就会在一丈开外。但是他有意看这鬼子来历,又随其走了四五圈,才散去双膀内力,跳出圈去,拱手道:“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吧!”那鬼子知道他有意相让,也抱拳道:“承让,承让!”
随后一起坐下喝茶,鬼子自称敏男,乃是这一班鬼子的头领。鬼子向杨长生请教了拳术的一些诀窍,原来他师傅摘星子教他拳术,并不从理上解析,而是直接过手喂招,也就是说敏男的功夫是“打”出来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办法传授给其他鬼子,这也是摘星子的高明之处,自古教弟子就是这样,关键之处要是师傅不点破,一辈子都可能在瞎忙。敏男向杨长生讨教了几个问题后,就卖弄起了自己的功夫见解,杨长生知道了他的根底,也就随便应付几句,连连点头称是,错误之处也不说破,免得教会了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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