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神脉_梵狮子【第一部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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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缺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真定半天说不出话,喘息片刻道:“我以为凭你的资质,早就放下了时间的儿女私情,专心修道,有朝一日光大师门,彻底将龙华章一党阴魂荡除。没想到……你……你居然为这妖妇出头顶撞师尊!刚才你那未卜先知的手法,也是这鬼妇人在作祟吧?”

  真定神色惨淡点头,默默跪下苦笑道:“我辜负了师父栽培,情愿领受任何惩罚,只不过,此事和她无关,她数百年守着衣冠冢从未伤人,并无罪责。”

  守缺放下掌中女子,那女子站在桌上,转身面向真定,摇摆双手示意不要为了自己背叛师门。

  真定继续说道:“天理不逆人情,师父你常说要清心寡欲,但是没有历经红尘,怎知道红尘的好坏?世上的俗人从生到死,在您看来或许与虫鱼无二,但《南华》说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世人自有自己的快乐,我们何必去打断。”

  说到这里真定抬头看看师父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就像我,师父待我情同父子,所有道法不吝倾囊传授,弟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足报其一,那时候我以为这就是人生的真味。但是在遇到阿宁这段时间,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人世的快乐,每天她陪我说话,给我讲她的故事,我都用玉石刻了下来,害怕以后忘记了。不错,她心里只有龙华章一个,但只要一见到她,我就开心之极,也忘了她本是一只孤鬼,也忘记了她在这里只是等待龙华章。”

  守缺听了徒弟这一番大逆不道之言,怒极而喜,哈哈笑道:“说得好啊,我百岁之人,今天被反你教训一通。”

  笑声落了,守缺抚着胡须淡然道:“这也不能怪你,本来年轻人不经世事,怎知道情海欲壑的凶险虚妄,佛经上阿难尊者尚且被摩登伽女所魅惑,何况你修行太急,根基本来不稳!”

  真元在一旁听得发呆,看师父语气松动,急忙求情道:“师兄也是无心之过,师父您不要放在心上,这一次就原谅他吧。”

  守缺道人顺势找个台阶道:“这样,你随我们下山,这山里守了几百年也不出事,暂时就不派人上来了,我和你抱残师叔正好准备在山下修缮破旧道观,也可以挡挡煞气。”

  真定看师父不再为难阿宁,就急忙拜谢,收拾了东西,匆匆下山。讲到这里,真元老道面色潮红,情绪十分不稳,我们急忙叫他慢一点说,不要伤了身子。

  老道不好意思说:“这些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因为师父认为这是门中大辱,不让再提及。要不是你们在山中的遭遇,我也不会说破。本来,我以为我们回到观中就一切恢复,师兄也会变会从前儒雅温和的样子,没想到,这才是悲剧真正的开始……”

  回到道观,守缺道人令真定闭门思过,每天就在屋里浏览《道藏》,因为害怕他心境不能平复,修炼上乘功法,容易走火入魔。

  这样过了半年之久,真定仍然郁郁不乐,反而早生华发,每天神色恍惚,邋遢无比,长久不洗澡也不开口说话,其余弟子都叫他作疯癫道人,眼看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弟子成了这副模样,守缺道人时时叹息,却苦无良策。

  再过一段,道童们互相传闻说观中闹鬼,守缺道人以为是小孩子互相玩笑,不想这传言愈演愈烈,最后到了晚上,竟然无人敢在大殿值守。守缺对此颇为震怒,堂堂正法大派,竟然被鬼怪流言吓唬得惶惶不可终日,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但是那些自称曾经撞鬼的小道童们,却说得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人说,他在尿尿的时候,被鬼在屁股后面吹了一口凉气,屁股青肿,拉稀好几天,说着就要褪下裤子给守缺看屁股,守缺急忙皱眉打发他出去。

  为了打破这谣传,守缺好几个晚上守在灵官殿,却一无所获,他就愈发认定这只是无聊之语,不足为凭。

  这天晚上守缺打坐完毕,看了一会《悟真篇》,读到会心之处,物我两忘,正逢子午相交,天门顿开,只觉飘飘欲仙。于是拔出墙上青锋,老夫聊发少年狂,想要和年轻时候一样,月下婆娑一舞。

  他手提宝剑悄悄出门,一股冷意袭来,忍不住竟然连连寒颤,内心暗道自己百年岁月,看来躯壳这个劳什子,还是不够自在,暖寒自己不能作主。

  慢慢适应了寒气,刚要拔出宝剑,听到大殿的木门沉沉响起,看来是有人在悄悄出门。

  守缺急忙躲到石几之后,看看谁半夜还去大殿,是盗取香火钱,还是别有他图。

  正想的功夫,一阵几乎不可听闻的脚步传来,一个暗红色的身影瘦骨伶仃,慢慢走了出来,这人头发高高扎起,穿的是大红长袍,水袖悠长,胸前一朵金线牡丹,就着灰蒙蒙的月光,确实七分像鬼三分是人。

  这人出来后,寒意更沉,树木似乎也不能承受,几片落叶飘了下来,正落在守缺身边石几的棋盘上。

  那人慢慢走过来捡起落叶,似乎十分伤感,尖声细气唱道:“青冢闭幽人,华发栓了几个春,尽说苍天不负有情,恨似将军铁甲,掣旗围锁寒冷心城……”此时守缺和他距离不到二尺,这人视而不见,守缺却是阵阵心惊。

  原来这鬼气森森的人,居然是闭门阅藏的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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