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站在一旁抽着烟,关心地看着我。看到我修复好薛凝的头骨后,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王东,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挺住啊!"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不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第37节:鱼腥味(2)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福伯赶紧对我说:"王东,你给她换衣服吧,我回避回避。"
薛凝在没有成为一具尸体前,身材是很好的,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可如今,她却在水泥台上慢慢变得僵硬,身体裸露的部分也渐渐生出了褐色的斑点。
我手指颤抖着,解开了她的上衣纽扣。她的乳房变得不再坚挺与迷人,此刻
遍布了褐色的斑点,这些褐色的斑点正以我看不见的速度逐渐扩大,我知道过
不了多久,斑点就会连成一片,让薛凝的身体变作一片死灰。死灰,那就是死亡的颜色。我痛哭着,将头埋在了她的双峰之间。于是,我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鱼腥味。
默默的,我有点想要呕吐,我赶紧定了定神,咽下一口唾液,止住了呕吐的欲望。我的视线向下滑去,看到了薛凝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这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一边吐,一边痛苦地哭泣着。
2
事实上,鱼腥味贯穿了我与薛凝相处的所有日子。
三年前,某个小偷窃取了我的钱包,拿走所有现金后,将那个人造革钱包扔
在了充满着鱼腥味的菜市场中。在菜市场里卖鱼的薛凝拾到了钱包后,看到钱
包里夹着的身份证,按照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在殡仪馆的单身宿舍找到了我。
那是第一次有异性光临我的宿舍,这不禁令我感觉受宠若惊。看到薛凝在这么热的天还汗流浃背地来我这里,我感激地倒了一杯冰水给
她。当她接过水杯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里似乎有异样的神采正在闪动。
说实话,我也算得上相貌堂堂,但却因为自己的职业,始终交不到女朋友。
也不能怪别人有眼无珠,又有哪个城里女孩看得上我这样一个在殡仪馆里做烧
尸工兼尸体化妆师的人呢?
偏偏薛凝这个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卖鱼女孩就看上我了。
她从十三岁起,就跟着父母在菜市场里卖鱼,挣钱供她的孪生弟弟上学。后
第38节:鱼腥味(3)
来,她的父母都死了,死于一场车祸。再后来,她的孪生弟弟也没考上大学,反而
剃了个光头整天与菜市场附近一帮偷鸡摸狗的闲人混在一起。
除了买鱼的人,从来没有谁曾在意过薛凝,就连她的孪生弟弟也不愿意朋
友们知道自己有个卖鱼的姐姐。所以当她看到我为她端来一杯冰水的时候,霎时便有了一种动心的感觉。那天她把钱包交给我之后,我为了表示感谢,顺理成章地请她吃了一顿饭。
之后,我们又相约看了一场电影。再之后,我们就结婚了。
白天我们各自上班,下班后,我们就赶紧躲回小屋里。薛凝为我做一顿全是鱼的晚餐,然后我们拥抱着一起上床。薛凝讨厌我身上的尸体气息,所以我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使劲用香皂擦自己的皮肤,擦得皮都快要破了。我也讨厌薛凝身上的鱼腥味,她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洗澡。但她只会在擦过香皂后,轻轻用热水冲走泡沫,留下一丝香皂的残余味道。只要我将她搂在怀里,便会嗅到一股香皂的清香。通常来说,是硫黄皂的清香。不过,我必须要说,如果每天都嗅到同样的气味,即使是混杂着鱼腥味的硫黄香皂清香,时间长了,也会让人作呕的。所以,作为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我时常也会做出一些改变。比如说,偶尔我会去殡仪馆附近的一条小巷。在那条小巷里,有很多亮着红灯的小发廊。
记得有一次,我刚走出一家小发廊,突然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冲到我的面前,然后狠狠朝着我的肚子给了一拳头。这个男人是薛武,我曾经在婚礼时见过他一面,唯一的一面。他是薛凝的弟弟。
3
薛武冲入工作间的时候,我已经止住了哭泣。那时,我已再没有气力为薛凝那破碎的尸体化妆,是杨纤帮薛凝化妆的。杨纤从郊区回来后,停好车就径直进了工作间。她知道我无法继续工作,所以抢过了我手中的眉笔与口红,就在水泥台前忙碌了起来。她小心翼翼避开纸板,将一顶假发戴在了薛凝的头上,然后细心地为水泥台上躺着的尸体化着妆。就在她即将完工的时候,薛武冲了进来。薛武依然剃着光头,头皮隐隐有些发青。他面无表情地朝水泥台上他的孪生姐姐望了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我。杨纤很知趣地离开了工作间。她出门口的时候,薛武看了一眼她纤细的背影后,问我:"这是你的新欢?长得不错呀!""混蛋!"我抓起水泥台上的粉底盒,用力向他掷了过去。薛武嬉皮笑脸地说:"开个玩笑嘛。"但他的笑脸转瞬即逝,冷冷地继续说,"王东,我姐死了,真是太遗憾了。"
第39节:鱼腥味(4)
我知道,其实他遗憾的是,以后再也不能向我要钱了。自从那次在红灯小发
廊外被他捉住后,每个月他都会从我这里拿走一笔钱。那笔钱,正好是我的工资的三分之一。为了弥补亏空,我只好时常在殡仪馆的告别大厅里假扮死者的孝子贤孙,假哭一场挣点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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