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今年二十六岁,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但十八岁高三那年,他没能考上大学,倔犟的他不顾一切地开始了复读。第二年,他考得比前一年更差,正当他失落不已的时候,之前已考取大学的女朋友向他提出分手。在这样沉重的双重打击下,他病倒了,反反复复发着高烧,一直拖了近一个月。病好之后,他变得沉默了,在村人的劝告下,他心灰意懒地报名参了军,期望着这样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三年的部队生活之后,他还是回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里穷得叮
当响的家,守着一个瞎眼的老娘艰难地侍弄着屋前那几亩贫瘠的黄土地。
直到前年春节,邻居家的小儿子李庆从离小山村几百里外的那个省会城市回来,才真正改变了王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李庆是王福的同学,他跟王福一样,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但他一毕业就去了省城打工,四年前,他考了张驾照开起了出租,据他说大前年一个夏天他就挣了一万多块,现在正准备自己承包一辆车,继续干这一行。
王福听了李庆的话,心一下子就飞离了贫穷的小山村,飞向了那个灯红酒
绿的花花世界。他以前在部队就是开车的,现在他偶尔还会开着村里那辆破旧
的农用车帮着运送一些物资,到城里开出租肯定不成问题。因此,前年上半年,
他便辞别了瞎眼老娘,只身来到城里,投靠了李庆,两人一个做白班一个做夜
班,车是李庆承包的,王福自然就只能做夜班了。
开出租已经两年多了,生意却并没有李庆当初吹嘘的那样好。王福每跑一晚上,平均只能挣上个七八十块,除去他的房租、水电和生活费,剩下的就寥寥无几了。不过他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比他当初种地强多了,至少在村里人眼里,他早已成为半个城里人了,并且还有了一笔小小的存款。
第50节:血使(2)
"该死!"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了,王福气恼地骂了一声,他知道,如果雾气
再这么聚集下去,他就只好收工回家了。路灯和路边的霓虹灯被渐浓的雾气包
裹了起来,看起来毛毛刺刺的,就像是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蒲公英种子。
能见度更低了。王福倾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车速在不知不觉中已降到了二十迈以下。在这场突然而至、铺天盖地的大雾中,他蓦然没来由地感到一种恐惧,那恐惧就像车窗外的大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汇集,阴冷地弥漫了他的全身。
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得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偶有一辆车忽闪着那两盏转向灯、朦胧的车头灯猛地从厚重的大雾中直刺出来,王福才松了一口气,感到在这个迷蒙的世界里还有人的存在。他沉重地呼着气,为了驱赶心头的恐惧,随手拧开了收音机开关。
一阵"吱吱啦啦"嘈杂而刺耳的电流声响过之后,喇叭里传出一个不甚清晰
的女声:"……临江路有两辆出租车迎面相撞……"王福换了个台,他开车的时候一向不喜欢听到撞车的新闻,他觉得这很不吉
利。又是一阵电流声,这次传出的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市府路中段,有一辆
出租车由于躲避大雾中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车,撞断了路边一棵行道树……"
阴湿的雾气似乎在不经意间缓缓渗进了小小的车厢,王福打了个冷战,骂骂咧咧地迅速关上了收音机,车厢里又恢复了寂静。放眼看向车前,车大灯在浓雾的淫威下失去了威力,蔫蔫地发射着两团昏沉沉的光,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隐隐地有些发青。
王福感到车子周遭的雾气看上去十分的黏稠,就像是一张一种很小的蜘蛛织的厚厚的没有一丝罅隙的网。他的心始终谨慎地提着,弓着背,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车前漫天的白雾,又宽又大的鼻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凭着记忆向家的方向开去。
2
昏暗的车头灯终于照到了王福租住的楼房黑洞洞的楼道门,雾气在楼道门沉重的黑暗中似乎淡了少许。他看了一眼仪表盘上闪烁跳动的电子表那绿幽幽
第51节:血使(3)
的数字,将车熄了火,摸着黑下了车。
阴冷的雾气立刻无声地将王福团团包围了起来,那种湿漉漉的寒气骤然钻透了他单薄的衣裳,侵袭着他肥厚的肌肉,他不由得猛地打了个喷嚏,抱着胳膊冲向楼道门。在进入楼道门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了一眼整栋楼。
缥缈的雾气围绕着楼房,发出幽暗的青白色微光,老旧的六层楼房几乎完全隐没在诡秘的雾气中,阴森森的,没有半点光亮。在大雾的作用下,一切都显得有点不太真实。
王福揉了揉微微发福的肚子,莫名地感到刚才开车时曾有过的那种恐惧又在他体内升腾起来,就好像这场毫无预兆的大雾,逐渐在他心头堆积、钙化,硬硬地堵在他胸口,令他产生了一阵难以遏制的窒息。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生意不好不说,还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
呼吸绵长而又沉重,王福小心翼翼地扶着落满灰尘的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向楼上走去。这栋房子也不知是哪一年建的,又旧又破,到处弥漫着呛人的陈旧气息,犄角旮旯里挂满了新的、旧的、完整的、破败的蜘蛛网,楼道里的路灯也没有一盏能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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