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躲,可是躲到哪去?她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姐姐,姐姐。”一个小男孩在床边轻轻地叫她,声音有些熟悉,“你能帮帮我吗?”
她抬头,发现林蓉不在房间,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望着她。
十月末,小男孩只穿了件短袖,赵炎娜伸手去拉小男孩:“只穿这点衣服,别冻坏了。”手却拉了个空,赵炎娜脸一下煞白,又是幻觉?
“太好了。”小男孩却高兴了起来,“姐姐真的能看到我!”
隔壁的两个病人都惊讶地望着赵炎娜,一个惊讶中带点恐惧,另一个却惊喜地向她走来:“你能看到我们?你能帮我……”
赵炎娜闭着眼睛,挥舞着手:“走开,走开,我看不到,看不到!”
“老二,吃饭了?”林蓉端着两个饭盒进来了,看到她奇怪的举动,心里有些难过。刚才医生说,要把赵炎娜转到特护病房,还请精神科的医生一起会诊,难道老二真的精神出问题了?
一大早,赵炎娜的父母就赶到了医院。
他们都是教师,只有一个女儿,平时对赵炎娜的要求和期望都很高,这时候听说女儿胸前长了异物,精神还出了问题,不禁十分担忧。
望着父母明显苍老的脸,赵炎娜有些难过,都是自己让父母担心了。
“我不进去。”听从医生的建议准备住进特护病房,可是到了房间门口,赵炎娜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那里满满一屋子的“病人”,坐着、躺着、蹲着、站着,其他的房间虽然也有那些东西,可是都没有这间多,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女儿惊恐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赵炎娜父母的心一点点下沉,原本医生说女儿精神有异常,他们还有侥幸心理,女儿这么乖,成绩一直很好,怎么会有精神病呢?可是现在,他们却绝望了,女儿一定有问题。
“怎么不进去?”女儿的精神科主治医生梁敏过来了,温和地问。
“我不进去。”看到医生过来,赵炎娜又强调了一句,然后回头对妈妈说,“我们回家吧,我不要在这里。”
梁敏回头对赵炎娜说:“有病就要治疗,爸爸妈妈也不会担心,你不想好起来吗?”
然后率先进了房间,笑着说:“别害怕,这个房间虽然安静,会有特护专门陪你,你爸爸妈妈也可以陪你。”
赵炎娜看着梁医生从那些“人”身上穿过,更加惊恐,而那些“病人”们纷纷抬头,望定了自己。
“妈妈,我们换个房间,我治病,我不要住这里。”赵炎娜开始发抖。
另外选了一个病房,赵炎娜的情绪平静了一点,她不想让父母担心,可是她真的害怕,就算是幻觉,她没办法和一屋子的“人”挤在一个房间,还要不时地穿过他们的身体。
坐在病房里,妈妈在给自己削水果,爸爸出去准备住处了,医院规定家属晚上不能在病房过夜。
窗外响起小男孩尖细的嗓音:“哎呀,不要进去了,吓坏她了……”显然在劝阻什么。
这个下午,眼前果然干净了很多,没看到什么多余的东西。
晚上,当医院的探护时间过去以后,妈妈也离开了病房。
夜色下的医院格外清冷,赵炎娜拿着遥控器,胡乱地调着台,心里乱糟糟的,眼角的余光可以瞟到窗外有小男孩的身影,她裹紧了被子,到底是幻觉还是其他的什么?
远远地飘来小男孩的声音:“姐姐,别害怕,我只想请你帮我传个话。”
赵炎娜望过去,夜风中,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很寂寞的样子。
赵炎娜有点心软,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窗外空荡荡的,小男孩不知去向。
天眼 5(完)
照顾了女儿几天,赵炎娜的父母更加忧虑。
女儿经常恐惧地望着某个空无一人的地方,走路的时候也是拐着弯,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睡觉的时候总是蒙着头,戴着耳塞。
而女儿胸前的那只眼睛,经过检查,眼睑、角膜、瞳孔都已成形,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虽然医生说目前女儿的精神状况更重要,可是他们两样都很担心。
“看到什么,你要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帮助你。”梁医师经常这样启发赵炎娜。
赵炎娜每次都沉默着,她不敢说。她怕说出来会吓坏爸爸、妈妈,也害怕自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小男孩从那晚以后,再也没来找过自己,也再也没有那天下午的宁静。
每天睁眼,有时候是七孔流血的脸,有时候是火烧过后焦炭一般的干尸,再不就是一只断手爬来爬去,又或者是一条长长的舌头……
耳边也围绕着:“帮帮我吧……”“你知道我怎么了吗?”“你看到过……”等等话语,哪怕戴着耳机,依然阻止不了那些声音。
自己就像一个吸铁石,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越来越多,聚在自己的周围。
当然也有美的,花草树木像是有了灵性,周身都是淡绿色的薄雾,间或还能看到几个叫不出名的怪物,跳跳跃跃地经过,这时她的心情就会稍微好点。
她也能稍微分辩现实和幻觉了,现实中的人身上也有一层朦胧的雾,有些人的雾雪一样白,有些人墨一般黑,更多的是淡黄色。而幻觉中的那些人物,身边没有雾的缠绕,有时那些人物本身就是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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