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郎中转向哑伯伯,笑道:“先生在路上与老夫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学究之人,不日便要进京赶考。老夫掐指一算,现今离科考还颇有些时日;况且本县离京不甚遥远,大可不必急忙离开。且盘桓几日再去罢。”
陈心远作恭打楫道:“小生对哑伯伯和许员外的款留感恩带德,他日不论金榜提名与否,定当对两老涌泉相报。”
哑伯伯笑道:凑够了去京的盘缠他心里也高兴,要去便去罢,不要因此而感到有何不妥。
陈心远再次谢过,众人也就不提此事了。
彼时,孙郎中就前面
的话接着道:“这几十年时间里老夫也的确同宋世兄说的那般做过一些访查。今晚忽闻心远世兄提及孔、雷两位老爷,此刻心中倒记起往事。”
南宫寻道:“趁陈兄弟今晚还在,老先生便毫无保留地说了罢。”
宋作武道:“先生只管一一告诉我们。大家今夜难得一聚,若真能破解这深藏了数十年的谜团,将画皮背后的白娘娘揪出来,也是利益一方百姓的好事。”
孙郎中看了一眼身旁的慧卿。南宫寻发现他眼里有说不清的怜爱。
欲知端的,且看下回。
第十回 金蝉脱壳
慧卿静静地坐在孙郎中身边。昏黄的灯光染上他的脸颊,将两片女儿似的粉腮映得艳若牡丹。他微微低着头,朦胧的叹息声若隐若现,将周身那股淡淡的花香扩散开去。南宫寻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似曾相识。越是多看他一眼,心中就越发迷惑。
孙郎中拈髯沉思,那些沉积在他心中多年的斑驳往事如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一般娓娓入耳,珠坠玉盘。
那年白郎中去世后,除了翠儿和他之外,孔纯和雷尚德是最后离开白家的人。他们是白郎中早于他一年收的爱徒。两人都是好学之人,加之祖上又都曾设过医馆,所以对于医经上那些阴阳五行、经络脏腑之类的学问早已驾轻就熟,掌握起来也比其他学徒快得多,因此两人深得白郎中的宠爱。
雷尚德那年十六岁,他的父亲因与白郎中是世交,所以才有幸投入他的门下。孔纯那年也是十六岁的年纪,他是白郎中的远房亲戚,白郎中因见他小小年纪便能将“黄帝内经”记得烂熟于心,早已很喜欢,便也收做了学徒。两人的父亲都是精明之人,知道白郎中膝下无子,一个十八岁的女儿正待出嫁,所以心中早为儿子打起了如意算盘。他们每隔三五日便相邀白郎中去他们家中一次,而且每回必定盛筵款待。这样一来,既拉近了彼此之间的情义,也为他们儿子的将来押足了宝。其实他们看重的倒不是和白家联姻,而是心中另有所图。做为郎中,他们把祖传秘方看做比万贯家财更重要,而让白家医馆名扬县城内外的仙方,便是他们梦寐以求要得到的。
白家行医的年代应从他们太祖爷那里开始。传说授予太祖爷医术的是一个衣衫褴褛,污头垢面的老道。那道人据称是葛由真人下凡,他落地仙化成凡人,并与白家太祖爷发生了一段巧缘。
太祖爷是个苦命的孩
子,幼年父母双双亡故,是那些心善的乡民将他抚养成人的。他自幼聪慧过人,十三四岁便懂得人情世故。那时,乡里的人家同他的父母一样,都是些世代贫困的农户,受尽了蒙古人暴戾政策的蹂躏,生活拮据苦不堪言。他那时经常愁苦地想,若再加上一口人吃饭,难保谁都将饿肚子。所以太祖爷到了能自食其力的年纪,便只身离乡来到本县。他靠给富裕人家做工糊口,长到十八岁那年,因朱元璋起兵大都,义军和元军两兵相戈,杀声震天,民生难以继续,富人也仿佛一夜之间消声灭迹了——太祖爷的生计便从此没了着落。那年腊月十八,他躲在人家的茅草堆里瑟瑟发抖,一个年轻的农家女子因见他可怜,回家舀了一罐菜汤给他,保全了他一条性命。后来他同这位心善的女子成了亲。三年后他们生了一个男孩,生活虽因战乱没有起色,但一家三口还是过得其乐融融。可好景不长,孩子刚满一周岁的时候,一日深夜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哭声,惊得一家人不敢睡下。第二日,孩便高烧不退。他们抱着孩子求治过很多地方,也为他求神符驱祟过,但孩子的高烧一直不退。村里的老人说,城南山脚下有片荒地,荒地间有滩苇塘,那里曾经淹死过一个女人——他们的孩子定是被女人化成的厉鬼缠上了,恐怕在劫难逃。
孩子烧了五日五夜,原本活泼可人的模样,自从染上邪病后也似乎变了。每当午夜那女人的哭声传来时,孩子的双眼便睁得异常狰狞,他僵直着身子,一双骨嶙嶙的小手在空中乱舞着。年轻的母亲被这古怪的病症吓坏了,怀揣着尖叫的孩子瑟瑟不止。
生计的艰辛使太祖爷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深知孩子在他心中是何等的举足轻重,倘若孩子就这么死去,他与妻子的光景将阴霾不可终日。第五日的深夜,当女人的哭声如招魂曲一般如期而至时,顾不得怯懦的他提上一盏灯笼循门出去。他要将那个即将夺去他孩子性命的女鬼看个清楚。
昏暗的灯笼在手中随风摇曳,他顺着荒地间泥泞的小道蜿蜒前行。半个时辰后,离女人幽怨凄凉的哭声越来越近了。那声音在空中回荡着,用它那慑人心魄的力量,直刺太祖爷脆弱的双耳。他踽踽走近水地,那些适应了黑暗的水禽被他手中微弱的灯光趋散,腾空而起的振翅声和长鸣声此起彼伏,顷刻间将那女人的悲泣声覆盖了。他呆呆地立在水地边,魂不守舍地看着眼前惊恐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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