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笑了笑,不再言语。似乎,我开始平静了。看着别人一口口吃掉自己,在你的面前,在你还有知觉的时候,发出嚼肉的声音,吸血的声音。我得说,结果是一回事,过程又是另一回事,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我开始等待,潜意识里,我相信我的专业——心理学。我相信蒙德尔会来带我走的,自那天过后。而且,我也相信菲洛斯,她不会阻止蒙德尔。
事情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在我身体还未恢复完全的时候,蒙德尔就来了。他这次带走了两个人,我和琪丽。在走到塔楼最低端的时候,他放下了我,我朝他微微一笑,顺手把从肚子上还没痊愈的洞里流出的肠子放了进去,疼。
琪丽在他肩膀上嘶哑地说道:“卡洛丽,你逃不掉的,就算是蒙德尔帮你,你也逃不掉的……让我吃掉你吧,让我吃掉你吧。只要我吃掉了你,你就可以解脱了,卡洛丽。让我吃掉你吧……吃掉了你,你的眼珠子就是我的……卡洛丽,卡洛丽……”
我笑了笑,看着蒙德尔和琪丽不断走远,脑海中回旋着那天我跟蒙德尔说的话。
“蒙德尔,你也想解脱对么?”
“哦不,小可爱,你这样对我说是没用的,在这里几千年,我的定力远非你能够想象,小可爱,放弃吧。”
“我是契约体,必须忍受不断的折磨,煎熬。可你不同,你不必接受这样的刑罚,却必须以我们的内脏或血肉为食而活着。蒙德尔,我相信这几千年来你并没习惯是么?”
“你说什么?”
“你怕菲洛斯,蒙德尔,别骗你自己了,你怕她。她从不动手,可你怕她。”
“不,我不怕她,她爱我,亲爱的。你不懂,她爱我。”
“她爱你?蒙德尔你真的能确定么?她爱你她会亲手杀了你?她爱你她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爱你,她会让你像我们一样被囚禁在这咒地里,永生永世都死不去却又永生永世都活不了,你说,她爱你?蒙德尔,这一点都不好笑。”
“卡洛丽,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哦我的天,这大概是我讨厌病猫的原因了。她们总是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没事就研究别人想什么,真是愚蠢极了。”
“对,我也这么认为,你说得对极了,蒙德尔。”
“高塔上的那块钟,把分针拨到终点。祝你好运,我的小可爱,你若是失败了,那可怪不得我,菲洛斯会收拾你。但……与我无关,亲爱的。”
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个诅咒到底是什么。契约体,生前不过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死后竟要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我一直以为一定有一条线索。是海默安提醒了我,他说:“孩子,你该管管你的嘴巴。”
我渐渐地发现,这里的每个人在生前,都对情人说过一句话:白头偕老。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生死何尝是自己可以摆布的事情,白头偕老么?大多数时候不过是一句应时应景的情话,无关任何其他,我却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猜,挂在钟上的那个人便是因此受到的刑罚吧。我慢慢走到她面前,从她褐色的长发以及那明显的身体特征我断定她应该是个女人。没办法,她实在是面目全非了。
一双眼珠子瞪得铜铃大,没了鼻子,脸颊上空洞洞,沾着一些腐肉。头和脖子只连着一点皮肉和筋,她身侧的分针上的一根旁枝不断戳着她的脖子,一下一下,血不断地流。而在她脑袋的另一边,是一个钥匙孔。走近几步我才发觉,那旁枝就是一根钥匙。
“你是第一个能够走到这里的人,那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她的声音嘶哑而微弱,但依稀还能听清楚。
“卡洛丽?帕森纳德,你呢?”我盯着她脸上的两颗眼珠子,摇摇欲坠,心里却无作呕的情绪,反而是一种更深的平静。
“费安塞斯,你可以叫我费安塞斯。”她露出一个笑脸,很快就被痛苦而扭曲的神情代替,她说:“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告诉我,你换过心对么?”
“是的,我得过很多病,心脏病不过是其中之一。”
“是啊,你很冷静,或者我该说你冷静得很迅速。那么,让我猜猜你是来做什么?解脱我的吗?”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动了动,那被钉在钟上的手脚立刻涌出一大片的血,一滴一滴落下去,我突然明白那天在塔楼底端听见的声音来源,是她的血。
“我从来都能够冷静地处理一切,包括罗杰。如果不是因为他有钱能为我延续多几天的生命,我想我不会对他说那些愚蠢的情话而来到这里。”
“是么?我想这就是原因了,你心中无爱。孩子,很少有你这样的幸运儿。是蒙德尔放你来的?”
“是他,他要解脱,费安塞斯。他要脱离菲洛斯,他很明智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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