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侗说:“是的,爹爹,你要不是做了赶尸匠,你就不会一个人一直打单身,就会给我找一个妈妈,对不对?”
吴拜的眼睛敏锐地盯了他一眼,说:“你讲得对,可是,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赶尸匠,我不能给你找一个妈妈。你也是一个赶尸匠,你也一样,不能有女人。侗崽,你告诉爹,你这次出去,是不是,有了一个你喜欢的姑娘?”
吴侗想不到爹爹突然问他这么个问题,摇头道:“没,没有的事啊,我……没有……”
吴拜看他那情景,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眉头皱到了一起,也不深问下去,只是担忧地说:“侗崽,我不多问你什么,你有你的理由,只是,我们这一行,如果沾了女人,轻则诈尸,重则丢命啊。”
吴侗就想起了那个女尸,突然跳起来取人性命的场景。他心下也不禁有些后怕,饶是自己动作快了一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吴拜继续说道:“假如你真的有了你喜欢的姑娘,你一定要实打实地告诉我,祭拜祖师爷后,就正式退出这一行。我也不拦你,因为,这确实不是人做的事啊。你爹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可以撑得几年,你呢,选自己的前程,爹爹也支持你,只要你们两个好,我也好早点抱个孙崽,哈哈……”
吴侗知道是爹爹误会了,但也一下子讲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出来也不迟。爹爹还是很体贴他的,看起来是个大男人,其实,心里也很细的。当他听到爹爹居然说到了要抱孙崽时,他的脸上滚烫滚烫的。心想,爹爹人很聪明,就是有点聪明过头了。嗯,确实是聪明过头了。不过,爹爹是个老江湖,十六岁起就走南闯北,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怎么会是聪明过头了呢?爹爹的眼睛毒着哩,他一定是看出什么,而且还是看得稳准狠的!如果爹爹真的是看准了,那么,那这,这算怎么回事呢?莫非,我和娘,和那个叫姚七姐的娘,真的,是像爹爹那么说的那样,不是母子关系,而是……他不敢想下去了,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了。
吴拜见他不作声了,就说:“哪个时候,方便了,带那姑娘给你爹看看,要得不?”
吴侗脱口而出:“嗯,要得。”
刚说出这话,他就知道说得不对,就赶忙矢口否认,说:“不,不是的,我是讲,爹爹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不是相好……”
吴拜宽容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舒张开了,说:“还害羞哩,好,好,不是那回事,只是一般的朋友,对不对?哈哈,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下个月起,拜祭祖师爷,告诉他不做赶尸匠了。”
吴侗心里哗地一下,像涌进了无数的阳光,又温热,又灿烂。他问:“怎么要等到下个月?”
吴拜用旱烟脑壳轻轻地磕了一下他的头顶,说:“怎么,心里急得像猫抓了?”
吴侗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后脑勺,说:“没有的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吴拜从枕头底下取出那张从坟地里那具女尸的手里拿来的鞋垫,递给吴侗。他收起了慈爱的脸孔,换上凝重的神色说:“你看看,这就是有名的‘咒蛊垫’,如果两只合在一起,就会天地变色,尸陈遍野。我这腿脚走不了远路,你还得替我跑一趟烘江,另一只在烘江师范学校一个名叫田之水的老师手里,你去找他,越早越好,明天就出发,取了来,然后,与这一张一起,用‘七魂火’烧成灰,才不至于有灾难发生。”
吴侗想着还要陪姚七姐去灵鸦寨,就问:“怎么这么急?”
吴拜说:“‘她’的戾怨两气越聚越凶了……”
七
吴侗只睡了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不敢多耽搁,起了床,呵欠连天地用冷水冲了冲脸,睡意就消了。这时,他才发现,爹早就起来,煮好了饭菜,坐在火铺上,等他。父子两个吃了饭,吴侗下了火铺,这才和爹爹告别,出了门。
爹爹送他到院子里来,忧心忡忡地对他说:“你要小心一点,万事不可大意。”
吴侗笑道:“爹爹,我每次出门,你都不放心。我知道爹爹是担心我,如果是出去赶尸,自然是有一定的凶险,可是,这次只不过是去拿一张鞋垫,它不会讲话不会走不会动,轻飘飘的,就是小孩拿在手里,也嫌轻,有什么大不了的。”
吴拜的嘴巴咧了一下,说:“话是这么讲,我总感觉到,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你莫小看那只鞋垫,它不值钱,可有人想要,这关系到灵鸦寨整个寨子的命运。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切记切记。这一次出门,跟以往一样有危险,你不要掉以轻心。总之,爹爹不在你的身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是。”
吴侗的眼眶不由得热了一下,说:“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爹爹你自己也要小心为好,昨天晚上,那女鬼的气势也很厉害的。”
吴拜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吴侗即时出现,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只是,吴拜不肯在儿子面前放下面子,就不在乎地说:“嘁,昨天是你回来了嘛,这人一高兴,多喝了两杯,就睡得像死人一样了。你出门了,我和哪个喝酒去?你放心好了,她再来,看我不把她钉到壁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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