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几个汉子就立即挥起锄头,杭哧杭哧地把那浅坟给挖开了。
暗红的月光下,那个女人的尸体显得稍稍有了些人色,不再那么地惨白了。她的那只曾经死死地捏着鞋垫的手,尽管空空如也,依然紧紧地扣着,从那样子看,透着不甘心,也有无奈。
舒小节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具女尸,不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吗?
吴拜蹲下去,把鞋垫平平地摊在左手的掌心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齐,划了一道符,然后,这才把鞋垫重新放到她的手里去。那鞋垫离她的手指还有一尺远的时候,她的右手就猛地一翻一伸,五指如钩,牢牢地抓住了鞋垫。她的动作疾如闪电,伴随着骨节喀嚓作响的声音,任何人都躲不开。
众人不由得退开了半步,一个胆小的汉子竟然跑出了三丈开外,见无事,这才停了下来,拍着胸部,给自己压惊。
吴拜叫他们重新把土掩上,这才说:“好了,我们可以下山了。”
他说完,这才对舒小节说:“这个后生是哪里来的?”
舒小节说:“我是龙溪镇的,在这里迷路了。”
乌昆见舒小节神智清醒了,也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呢?这可是一片乱葬岗啊,不‘干净’哩。”
舒小节说:“我爹爹走丢了,听人说是到灵鸦寨去了,我要到灵鸦寨去找他,没想到,迷路了,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地方了。”
吴拜若有所思,也不多说什么了。
乌昆说:“你是遇到‘鬼打墙了’,任你走到死,也是走不出去的,幸好碰到我们。我们就是灵鸦寨的,同路,跟我们一起走吧。”
舒小节说:“那就再好不过了,谢谢大哥。”
于是,舒小节跟着他们一起下山,往灵鸦寨走去。
他们的背后,那个女人,依然抱着她的儿子,目视着他们下山。她的眼里,透着深深的沉思……
四
乌昆领着舒小节来到寨老的吊脚楼,还没来得及跨进堂屋,就听到寨老的声音:“没有啊,我们没有看到她到这里来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着急地说:“她出来这么多天了,按说,就是爬,也应该爬到灵鸦寨了。她不在这里,又去哪里了呢?”
乌昆听那声音很陌生,就不敢贸然进去,而是站在檐廊上,一动不动。
舒小节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也不打个招呼,一步跨进堂屋,对着那妇人叫道:“姚娘娘。”
堂屋里,只有姚七姐和寨老两个人,他们一人一张椅子,坐得很近。
乌昆连忙跟了进去,对舒小节说:“你看你这是,冒冒失失的,你不晓得这是寨老家吗?”
寨老猛地看到一个生人闯了进来,也不由得一愣,满脸的狐疑。
倒是姚七姐,看到进来的是舒小节,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忙问:“小节,香草呢?”
舒小节一头雾水,说:“香草?香草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姚七姐一听,脸上刚刚露出的一点喜色便一下子冰消雾熄了。她说:“那个鬼妹崽就是不听话,讲是来找她爹,就出来了,听她讲,也是往灵鸦寨来。”
舒小节问:“怎么了,邓叔叔也和我爹一样,跑出来了?”
姚七姐说:“可不是吗,也跑了,哦,和你爹不同,香草她爹,已经死了。死了才跑的啊。”
这一下,不但舒小节吃了一惊,包括寨老和乌昆都大吃一惊。
乌昆问:“死了还能……跑?”
姚七姐的眼眶一红,打着哭腔说:“是啊,香草亲眼看见的。她爹停放在棺材里,好好的,只等第二天就送上坡去。可哪个想得到,一只猫爬到了棺材上,她爹就从棺材里爬出来,跟着那只猫出门,就不见了。”
寨老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应该是到我们灵鸦寨来了,他现在还没有现身,我猜测一定是在等着什么……”
乌昆的脸都白了,他大概是想起了在吴拜家的那一幕,自己当时也是捡回一条命,而现在,那事,看来,还并没有完。
寨老问道:“香草是个孝顺妹崽啊,一个人就敢出来找她死去的爹爹。”
姚七姐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快言快语地说:“找她爹,算是一个理由吧。主要的,是晓得小节到灵鸦寨来找他爹,也跟着想来。”
舒小节听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羞,说:“姚娘娘……”
寨老这时才问舒小节:“刚才听你们说,你的爹爹也失踪了,似乎也是往灵鸦寨这个地方来是不是?”
舒小节说:“是的。”
寨老问道:“你的爹爹叫什么名字?”
舒小节说:“舒要根。”
寨老的嘴巴大张着,半天,才像累极了似的,对乌昆说:“你先带他去休息吧。”
舒小节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想问一下,乌昆就半是拉扯,半是搂抱着把他带出了堂屋。
等舒小节和乌昆走远了,寨老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对姚七姐说:“你怕是不得清楚吧?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姚七姐垂着头,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请寨老息怒,香草和舒小节的事,我们两家都没有松口,不会让他们成一家人的。”
寨老说:“这就对了,你又不是不晓得,你们两口子结婚时,很快就有了身孕,舒要根两口子也一样。这就是我们灵鸦寨为什么要定下那个规矩,本寨人不能通婚,就是因为,孩子们都是‘玛神’的子女,他们是亲亲的弟兄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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