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侗说:“田之水不见了。”
吴拜不懂:“你讲什么?田之水?”
吴侗说:“是啊,就是爹爹要我去找的那个人。”
吴拜问:“他也来了吗?”
吴侗知道爹爹误会了,说:“他死了,我要把他赶到贵州去,但是,怎么现在没见他了呢?”
说着,吴侗站起来,找田之水去了。
他沿着寨子里的小路寻找着,一直没见田之水的踪影。来到寨老家的院坝里,却看到三楼有两个人影——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影正在追打。一个男的,强劲勇猛,一个女的,无力地反抗。突然,那女的被那男的横起一脚,蹋出廊沿——
吴侗看准势头,伸出双手,朝那人影跑去。
那人影带着下坠的力量,往他身上落下来,把他往地下压去。
香草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伏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赶忙爬起来。
两个人一对视,才发现原来是认识的人。吴侗问:“香草,楼上那个是哪个?”
香草来不及整理身上的衣服,拉起吴侗就跑:“舒小节,他,他……”
吴侗不明白:“舒小节怎么了?他怎么要置你于死地?”
香草答非所问地说:“吴侗,你这是第二次救了我的命。”
吴侗说道:“快莫这么讲,我也只不过是碰巧遇到你罢了。”
香草就不作声了。她在想,第一次救我,是碰巧,第二次救我,又是碰巧。仿佛这世间,什么都是老天爷给安排得好好的了。想到这里,她就感到有些害怕,怎么是这个赶尸匠,而不是舒小节?想起舒小节,她又不禁潸然泪下。刚才和舒小节在一起的那一幕,让她从心底里彻底看白了舒小节。不,不是的。她一边又为舒小节辩解着。那不是舒小节,那是舒小节的爹爹舒要根。可是,那明明是舒小节啊,他的样子,他的脸庞,她的手臂……只是,他的笑,他的话,还有他的……那哪是舒小节?那分明就是舒要根!我分明是被舒要根……
八
田之水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
身边是昏天黑地的撕杀,地上是恐怖的断手、断脚、人皮、尸体,耳朵里充满了怪异的喊叫,他以为是一场梦,伸出手扭了扭自己的耳朵,痛!真的有痛的感觉!他又惊喜又害怕,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逃离现场!
混乱中,他跑到一栋吊脚楼前,心绪稍稍稳定了些,才发现这夜色中的一切景物竟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错,这是在灵鸦寨!
二十年了,这个地方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只是他从没想到过会再一次踏上这块土地。他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心理承受能力,今天是怎么啦?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走到这儿来了呢?他慢慢地辨认着眼前的木楼,这正是当年他寄居在舒要根家的木楼!他下意识地朝二楼的一个窗口望去,破破烂烂的窗口一片漆黑,深不可测的样子,他却看到了一抹灯光,灯光下,是醉意朦胧的腊美那娇羞的脸……
心尖尖那儿袭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泪水打湿了双眼,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想把那一幕永远留在心里,又似乎想把那一幕彻底从心底抹去。
突然,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大喝起来:“牲口!”
田之水赶忙抹了抹眼睛,转过身来,见是一个陌生的小伙,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心想,这恐怕是灵鸦寨哪个家的后生吧?若要说出他爹的名字,他一定还认得的哩。他苦笑着说:“这么晚了,牲口都关在圈里哩。”
吴侗大吃一惊,喜神居然开口讲起了话?
他掏出符纸,划了两道符,就要往田之水的脸上贴去。
田之水让开他,笑起来:“小兄弟,你这是做哪样?”
吴侗说:“你,你怎么……会讲话了?”
田之水说:“那你怎么又会讲话呢?”
吴侗说:“我是大活人,当然会讲话,而你是死人,怎么也会讲话?”
田之水茫然地说:“我是死人?嗯,有点像,要不,我怎么会到灵鸦寨来?”
吴侗伸手到田之水的胸口边,听到心跳的声音,就惊喜地说:“田老师,你、你活了?”
田之水也搞不清楚,说:“我,我死过?我不是做梦吧?”
吴侗说:“是的,你死过,可现在你活了,你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田之水问:“那我是怎么到了灵鸦寨的?你又怎么认得我?”
吴侗说:“哎呀,讲起来那就话长了,以后再和你讲吧,我们先过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三个人飞快地跑到晒谷坪里,吴侗看到,爹爹被那个他曾经见到过的女鬼逼到了坪边。十来具尸体已被喜神制服,现在,是最后的较量了。不过,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明显处于劣势。女鬼的手一伸,吴拜的拐杖就飞了出去,晒谷坪的外边,是十多丈深的悬崖,拐杖落下悬崖,没听到任何落地的响声。下一步,飞下悬崖的,就是吴拜了。
吴拜的一只脚跪在地上,另一只脚积蓄着力气,想站起来。腊美宽大的衣袖一挥——
吴侗见势不好,双手合什,然后双掌朝前一伸,积蓄了全身的力量,冲过去,伸出双手,奋力朝腊美推去。然而,他那一推,并不是推在腊美的身上,而是推在田之水的身上。他想不到,这个教书先生,竟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拦在了他和腊美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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