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的缝突然打开,曼丽感觉风一下子大起来。
毛巾,毛巾搭在哪里了?应该就在附近。
曼丽摸到一只手,冰冷的手,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只手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往浴缸里浸,曼丽试图睁开眼看清楚,突然脸上一阵剧痛,被抓伤了。
王妈在敲门,“小姐,有什么事吗?”
曼丽的手在空中乱舞着,一切忽然停了,那只手已经消失不见。
“没……没什么事。”曼丽闭着眼睛摸到毛巾,擦了擦眼,差点晕死过去——她摸到的不是毛巾,而是一件蓝旗袍,下摆撕裂了,上面沾满血迹。再看浴缸里,一小块一小块漂浮的是人的脑和肠,沉下去的是迸裂的小碎骨,有些还不及融化的大冰块包裹带皮的肉,刺鼻的腥臭味随着浴缸的热水散发得到处都是。
蓝色旗袍,跳楼自杀,吴美娜!
曼丽穿上浴袍大喊,“快点来人啊!”
徐伟良在上海虽然算不上是名流,但早年也结交了不少官宦,黑白两道也打点过不少银子。这一个电话,本区巡捕房的陈赤斌队长赶紧来到徐家,看了看浴缸里的漂浮物,恶心了一阵,捏着鼻子翻了翻那件带血的蓝旗袍,用夹子装了几块漂浮的脑在塑料袋里,又把那件蓝色短旗袍一起装了去,对瑟瑟发抖的曼丽道,“你平时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曼丽拼命摇头。
王妈在房子里安慰米雯,要她别惊吓过度,别影响了自己肚里的孩子。
伊玲倒了杯茶给陈赤斌,“队长请喝茶。”
“你怎么断定这就是你以前的同事吴美娜的衣服?”陈赤斌有点瘦,但精力充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第16节:心中有鬼(16)
曼丽哆嗦道,“我见过她穿过这件衣服,这几天,我总是梦见她。”
陈赤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别这样,也许是你得罪了人,或者徐老爷生意上的对头故意整你们。”
曼丽忽然觉得有点安全感,无助地看了看徐伟良。徐伟良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缓缓道,“生意上的对头……恐怕也没几个。”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俗话说商场如战场,打仗总有流血死人的事情的。” 陈赤斌喝了一口茶,看着手中的塑料袋,“别担心徐老爷,这事情我会帮你查清楚。如果您需要,我调两个手下二十四小时在您房子周围巡逻巡逻,看谁敢再这样恶作剧。这下您放心了吧。”
徐伟良大为宽心,恶作剧这三个字让人听了真是安慰,连忙拱手道谢,“那就让陈队长费心了。”
“没什么的,维护治安是我应尽的责任嘛。我看也不早了,我这就回了,有什么消息我会随时联系你的。”陈赤斌起身告辞,扯了扯衣服的下摆。
“好的,多谢多谢。”徐伟良对伊玲使了使眼色,拿眼睛朝房里看了看,伊玲自然是明白,赶紧去徐伟良卧室抽屉里拿出个红包。
徐伟良拿红包塞到陈赤斌口袋里,“给兄弟们喝茶。”
陈赤斌呵呵笑了两声,将红包推回给徐伟良,“徐老爷见外了,见外了。”
推辞来推辞去,还是拿了。
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大门关了的声音。然后只有一屋子人呼吸的声音。
“曼丽,去睡吧,别怕。”徐伟良走入房中。
伊玲问道,“小姐我去打扫浴缸了,你早点休息,要不要我再放缸水洗澡呢?”
曼丽拨浪鼓似的摇头。她的脸被抓破了,在担心会不会留疤,从左眼角到右嘴唇,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痛,那些皮,都藏在抓她的那只手的指甲缝里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忍着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
伊玲干呕了一下,接下来是王妈,然后是曼丽和米雯。
伊玲是刷浴缸的时候闻到那股人脑子味。
王妈是过来帮忙,浴缸下水口被堵塞了,拿手去摸索,摸出一块头骨碎片。
曼丽是早晨换衣服时发现自己腋下夹了一小片碎肉,红红软软的。
米雯是妊娠反应。
徐伟良叹息一声,放下筷子,叫了汽车送曼丽去上班。
下午的时候陈赤斌再来徐家,脸上俨然已经没了昨晚的自信和神气,只是说道,“我带着这些物什去流华医院停尸房看了。吴美娜赤身裸体,脑子跟肚子被挖得稀烂,不成人形了,她父母哭得喘不过气来。她父亲当时咳血,看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问他们尸体的事情都说不知道。”
曼丽并不知道。除了六千八百块抚恤金外,电台的职工又凑了些钱给吴美娜的家人,因为他的父亲也生病了,需要马上住院。曼丽捐出了存的一千元。在奥斯邦电台,曼丽算是跟吴美娜最要好了,还带她去过家里吃饭,今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徐伟良听罢陈赤斌一番陈述,只是道,也许她死得不甘心罢了。
陈赤斌道,“不管她甘心不甘心,谁也不该上徐家开这样的玩笑,恶心透了。我先走了,下午局子里要开会。”
送走陈赤斌,徐伟良去药房做例行巡视,最近新开了两家分号,生意很是繁忙。照例是叫了汽车。昏暗的天,这雪要下不下,烦人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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