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溪上架了根宽木,充作独木桥。过了桥,再走不到两里路,便算进了镇子,镇子周围的雾气也一点点地把入镇的人包围了。
雾溪地处岭南,一样的空气潮湿。只是镇子周围萦绕的雾气,却没有湿润的感觉。通常的雾再怎么弄,也是几尺开外白茫茫一片,近前却还如常。然而这里的雾,却似乎有实体一般,在人眼前飘荡。
丝丝缕缕舔着你的头发,摩挲你的耳根,磨蹭着你的肌肤。清冷的雾气,倒不知怎么,有了几分……媚色。
慕轻寒不知怎么地,如磐石的心忽然有几分荡漾,几年前那第一次也是唯一次入烟花之地的情景重现在脑海中,带着几分缱倦的软玉温香。
那是怎么回事来着?啊,是了,那时自己出师不久,还未入六扇门。纵是心性沉稳,也奈不住少年人天性,一剑一马游遍五湖四海,青锋所指斩了多少奸恶,有了不小名声,也交了几个挚友。其中一个,平日温文尔雅的,独一个缺点便是好女色。听说慕轻寒这般年纪还没近过什么女子的身,便寻了个由头将他灌醉,扔到了一个青楼女子的床上。待得慕轻寒酒醒,便见床顶朱栏精致,一室昏黄灯光醺然如醉,身侧美人侧坐,怀抱琵琶,勾一勾弦,缠绕在他腿上的玉足便在上头挠一个小小的圈。
记得那女子乌发披散,落在他胸膛上搔挠着他心肝的位置。记得那女子朱唇柔软,见他醒来便将两瓣桃红送上。记得那女子贴上来时贴于身体的柔软,啊啊,那当真叫一个,软玉温香……
想着想着竟出了神,慕轻寒忽然醒过来,不由得脸上阵发烧。他怎么了?那时酒醉初醒,什么软玉温香全然没有感觉到,唯一的情绪便是怒火中烧,拿了剑便冲出去找那个该死的家伙,硬是打到他脱力不支,从此那几个惫懒家伙便再也不敢逗弄他。怎么如今忽然想起那一段耻辱往事,竟是心旌动荡,不能自已?
“公子,公子?”正动荡着,忽有一个声音叫他,显是个女声,声音却温软娇嗲,绝不是苏白嗓音。慕轻寒一怔,回过神来,却见眼前朱栏精致,灯光昏黄,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贴着的是温软娇躯,哪里还有大雾,哪里还有苏白,楚绿腰?
“公子呀……”身侧温软娇嗔着,声音低低的,带点埋怨带点责怪却终还是爱怜的口气,如一枚玉搔头凉凉地挠在心上。像是为了迎合那心头瘙痒,琵琶音响,几个简单的音,却弹出几许妩媚风姿。而在腿上挠圈的玉足,微微离开了,惹得人心头一阵空落,“公子呀,舒湄难不成这般丑陋?弹琴,公子不听,想亲近亲近公子,竟然神游物外了。公子这样,当真叫舒湄伤心……”
慕轻寒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一转头,却见那女子杏眼柳眉,肤如凝脂,朱唇微启,吐出一阵阵旖旎香气,一时间心神俱动。
那女子穿了件桃红的纱衣,褪至肩下,露出大片白皙肌肤,微微抬手,便见春色流泻。她见慕轻寒愣怔,微微一笑,将琵琶至于一边:“公子不爱听琵琶,便不听了吧。毕竟,比起那琵琶,还有更有趣的事儿不是吗……”
那女子低了头,俯在慕轻寒身上,昏黄的灯光照不清她的脸,但见光影一片,朦胧模糊,却更有种欲迎还休的动人。她伸出一只手,指甲很长,还涂了蔻丹,在慕轻寒脖颈上轻轻抓挠。
慕轻寒修习沉渊多年,向来洁身自好,心中自是恼怒,然而不知怎么的,心底竟隐隐有股燥热。他心下一惊,便运功气海,谁知气海中竟是一片空荡。
“你是谁?苏白呢?楚绿腰呢?”伴自己多年的内息一朝全无,慕轻寒说话也无平日简洁,只是习惯使然,面上表情依旧沉静。
“苏白?楚绿腰?”女子语带疑惑,随即释然,“是公子你的相好吧……公子呀公子,怎地如此不解风情,在舒湄的床上,却唤着其他女子的名字……”
“公子,你醉得那么狠,舒湄替你换衣端水,多辛苦才安顿下来。送公子来的那位柳公子说了,若教你有一点埋怨,可要拿舒湄问罪的……”女子指肚在慕轻寒脸上慢慢磨蹭着,语带埋怨,“公子呀公子,舒湄一见你,便爱煞你那英武的眉眼俊秀的脸容,还有身上的道道疤痕……舒湄一介烟花女子,也没别的念想,只求公子给舒湄一夜痴醉,在舒湄床上,别想别的女人了吧……”
慕轻寒脑中一片混乱。当年那个损友,是姓柳无疑,那个青楼女子,似乎也就是叫什么湄的。只是前一刻他不是还在雾溪镇雾中行走,怎么就……
雾溪镇?雾溪镇是哪里?慕轻寒忽然蹙了眉,很熟悉,却又从未听过的样子。记忆的残片一点点滑过去,他是不是,做了好长的一场梦?
梦见自己生平第一次那么生气,给了柳浅那厮一顿好揍。梦见自己接到师傅书信,入了六扇门做捕快。梦见自己为查案四处奔走,后来因为一件案子,跟着上司和同僚到了一个叫做雾溪的地方,遇见了许多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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