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等待着他把我们采购的东西搬进车里,而梅兰妮紧张得都要跑开了。
没什么好害怕的,他也很友好。
她继续不信任地注视着他。
“谢谢你。”他关上车门的时候,我再次说道。
“乐意效劳。”
他向自己的车走去,没有回头瞥我们一眼。我爬进座位,一把抓起一包薯片。
看地图,她说,一直等到他消失。
没人注意我们。我向她保证。不过,我叹了一口气,打开地图,用一只手吃薯片。对我们要往哪里走,有一点点概念可能是个好主意。
我们要去哪儿?我问她,我们已经找到了起点,现在要干吗?
看看周围,她命令道,如果我们在这里看不见它,我们就要试一试山峰的南面了。
看见什么?
她把记下来的影像放在我面前:一条崎岖不平的Z字形路线,一路上有四个陡然改变的角度,第五个点上形成的钝角很古怪,仿佛断裂了一般。现在我看明白了我该明白的路线,四个连绵起伏的尖尖的山峰,第五个点看起来断裂了……
我从东往西,穿过北边的地平线,快速地看了一下天际的轮廓线。这么容易,感觉像是错误的,仿佛我只是在看见形成地平线东北面的山脉轮廓以后才想象出这样的影像的。
这就对了,梅兰妮兴奋得几乎是欢唱出来的,我们出发吧!她希望我下车,步行前进。
我摇摇头,又低头看着地图。山脊离我们那么遥远,我无法猜测我们与它之间的距离。除非我没有别的选择,要我走出这个停车场,走进沙漠,那是不可能的。
让我们理智一点儿。我建议道,手指跟随着地图上一条狭窄的丝带来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公路上,这条公路连接着高速公路,向东绵延几英里,接着大致沿着山脉的方向延伸出去。
当然,她沾沾自喜地同意道,越快越好。
我们轻松地找到了那条未铺砌的路。这条平坦的泥巴路像一条苍白的伤疤,划过稀稀疏疏的灌木丛,路面宽度只容得下一辆车经过。我有种感觉,在不同的地区这条路因为缺少使用会长满植被--在那里会长满更加生机勃勃的植物,不像沙漠植物要经过几十年才能从这样的入侵中恢复过来。一条生锈的铁链横拉在入口处,一端铆在木柱子上,另一端则松垮垮地绕在另一根木柱上。我迅速走过去,把铁链解开,把它堆在第一根柱子的底部,赶紧跑回还没熄火的车里来,希望没人会路过,停下来主动向我提供帮助。我把车开上泥巴路,然后赶紧跑回去重新固定好铁链的时候,高速公路上没有来往的车辆。
柏油路消失在我们身后时,“我们两个”都放松了。我很高兴显然没有留下什么人让我不得不对他们撒谎的,不管是说话,还是沉默。独自一人使那种背叛的感觉不那么强烈。
梅兰妮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感觉就像回到家一样。她知道我们周围所有长满刺的植物的名字,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些名字,像老朋友似的跟它们打招呼。
杂酚油木、墨西哥刺木、仙人掌、仙人掌果、牧豆树……
在远离高速公路,远离文明的诱捕的地方,沙漠似乎在梅兰妮眼里呈现出新的生命。尽管她感谢摇摇晃晃的汽车提供的速度--我们的汽车没有这种越野之旅所必需的离地距离,这种摇晃提醒我泥巴路上每一处都有陷阱--她的脚直发痒,想要自己走,在酷热安全的沙漠里大踏步地奔跑。
我们可能不得不步行,这一切在我看来太快了,不过当那个时候来临时,我怀疑这会让她感到心满意足。我能体会到表面之下真正的愿望、自由。按照熟悉的节拍,大踏步地移动自己的身体,只受她的意愿的指挥。有那么一会儿,我意识到她是被囚禁着,像一个没有躯体的生命。被关在里面,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遭到囿限,别无选择。
我颤抖了,重新注意凹凸不平的路面,努力避开交织在一起的怜悯和恐惧的情绪。其他宿主从来没让我感到过如此内疚,当然,其他宿主中没有哪一个夹在中间抱怨自己的境况。
就要日落西山的时候,我们产生了第一个分歧。长长的阴影使路面上出现了奇怪的图案,使我们难以避开岩石和坑洞。
就在那里!梅兰妮大声叫道,我们看见东面远远地有另一个形状:一片波浪起伏的岩石,被一根突然出现的马刺断开,形状犹如一根指向天际的细长手指。
她赶紧转向灌木丛,不管那样会给车造成什么样的损害。
或许我们该沿着这条路走到第一个界标,我指出。小小的泥巴路或多或少继续沿着正确的方向蜿蜒开去,我很害怕离开这条路。不然的话,我该怎样找到返回文明的道路呢?难道我不会回去了吗?
就在这时我想到了猎人,太阳触摸到西边地平线上那条黑漆漆的Z字形线条。我没有抵达图森的话,她会怎么想?我突然得意地大声笑了起来。想象着猎人暴跳如雷的画面,梅兰妮也很高兴。赶回圣地亚哥查清楚这是不是只是为了摆脱她的策略,要花多少时间?然后要是我不在那里的话,她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不在任何地方的话?
对于那时我会身处何处,我无法想得非常清楚。
瞧,一条干河床。对一辆车而言足够宽--我们沿着它走吧。梅兰妮坚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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