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面包--一个形状凹凸不平的黑面包卷--我先闻了闻,不过也还有一碗有些透明的液体,散发着洋葱的味道。我倾身靠近的时候,能看见底部还有颜色更深的大块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三根短而粗的管状物。我猜它们是蔬菜,不过我没认出不同的品种。
几秒钟之后我就弄清楚那些是什么了,不过即使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我的胃几乎要从我的嘴巴里跳出来抢食物了。
我撕开面包,非常粗糙,上面布满整颗麦粒,塞在我的牙齿里。虽然质地粗糙,不过味道极其丰富。我记不清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更加美味可口的了,就连我那变成粉末状的特维吉饼干也算不上。我的下巴尽可能快地运动着,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只嚼了一半就把粗糙的面包咽下去了,我听得见每一口都能让我的胃发出咯咯的声音。感觉不像我原本以为的那么好,我的胃空得太久了,对食物产生了不适应的反应。
我没理睬,接着去拿液体--原来是汤,这更容易咽下去。除了我闻到的洋葱之外,味道很温和,绿色的块状物柔软而水分充足。我捧起碗直接喝了下去,还希望碗再深一些。我用舌头舔了一遍,以确保喝下每一滴汤汁。
白色的蔬菜质地很松脆,味道像木头似的,是某种根部。它们不像汤那样令人满意,也不像面包那样美味,不过有那么多已让我充满感激。我没吃饱--离吃饱还远着呢--如果我觉得自己能把托盘嚼碎的话,我很可能早就接着吃掉它了。
直到我吃完了我才想起来他们不应该给我吃的,除非杰莱德在与医生的对抗中输掉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为什么杰莱德会成为我的守卫呢?
托盘上空无一物之后,我把它推开了,它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噪声让我感到畏惧。杰莱德把手伸进来取回盘子的时候,我的后背一直抵着我的泡泡壁,这一次他没有看我。
“谢谢你。”他又消失的时候我轻声说道。他什么也没说,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这一次就连他的衣袖的一角也没出现,不过我确定他在那里。
他居然打了我。梅兰妮自言自语道,她这么想的时候与其说是充满憎恨,还不如说是难以置信。她还没走出这件事带给她的打击。我起初就没有觉得惊讶。当然他打了我。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回答道,让我陷入这团乱摊子,然后把我撂在这里,可不是什么恶行啊。
她没理会我挖苦的语气。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会这么做,无论是什么原因,我认为我绝对不会打他。
你当然会。如果他的眼睛反光,居心叵测地走向你,你也会这么做,你本性就很暴力。我想起她想要掐死猎人的白日梦,那好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尽管我知道那不过是几天前。如果那是更久远的事情,也不无道理。使自己陷入像我此刻所处于的这种灾难性的困境,理应多花一点儿工夫。
梅兰妮试图不偏不倚地看待此事。我不这么认为。不是杰莱德……和杰米,我不可能伤害杰米,即使他……她的语音渐渐消失了,讨厌这样想。
我斟酌此事,发现这是真的。即使这个孩子变成了其他的东西,或者其他人,她和我都不会向他伸出一只手。
那是不同的,你像个……母亲。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是不理性的,牵涉到太多感情因素。
母性总是很感性的--即使对你们灵魂而言。
我对此没有回应。
你认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最了解人类,我提醒她,他们给我食物可能不是件好事儿,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他们希望我强壮起来。
我想起来几件有关人类残忍史的特别事情,在我脑海中与我们前几天在旧报纸上读到的报道乱糟糟地交织在一起。火焰--那样很糟糕。在一次愚蠢的事故中,梅兰妮抓起一只平底锅的时候没意识到锅子很烫,结果把右手上所有的指纹全部烫坏了。我记得由此产生的疼痛给她带来多么大的震惊--这一切突如其来,令人疼痛难忍。
不过,这不过是个意外,很快就用冰、药膏和药品进行了处理。没有人故意这么做,经历过第一次令人讨厌的痛苦之后还会继续这么对待自己,不断地延伸这种痛苦……
我从未在可能发生如此凶残暴虐之事的星球上生活过,即使在灵魂来之前。这个地方真的是所有世界中最高级又最低级的--最美丽的感官,最细腻的感情……最狠毒的欲望,最阴暗的行径。或许,本来就是这样。或许没有最低级的,就无法实现最高级的。灵魂是这种规则中的例外吗?没有这个世界的阴暗,他们会拥有曙光吗?
我……有种感觉,当他打你的时候。梅兰妮打断道。这些话娓娓道来,一字一句,仿佛她不愿意想到这些。
我也有种感觉。在和梅兰妮一起度过那么久的时间之后,现在那么自然地应用讽刺令人感到惊叹,反手抽击他很在行,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犹豫了很久,接着其余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我还以为这仅仅是我自己--我们对他的那种感觉,我还以为这……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呢。
她的言外之意比这些话本身更加清晰明了。
你认为你有能力把我带到这里,因为你那么希望如此。因为你在控制我,而不是相反。我试着不要感到心烦意乱,你以为你在操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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