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是叹息:“但是她从哪里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芝加哥城的市中心?这座城市很久以前就荒废了,已经多年没有任何反抗活动的迹象了,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她列出这些问题时,似乎并没有寻求答案的意思,仿佛这样的问题她已经说过许多次了。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那个男人说道,“我的工作只是帮助这个灵魂适应她的新宿主,而不必经历不必要的痛苦或创伤,而你却在这里干扰我的工作。”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我是这段对话的主题,因为我仍然处于缓慢地从昏迷中苏醒的过程里,使自己逐渐适应这个充满感官感受和意识的新世界的状态之中。我就是他们谈到的那个灵魂,这个词有一层新的含义,这个词对我的宿主而言含有多种不同的意思。我们在每个星球上都有不同的名字。灵魂,我猜这种描绘恰如其分--那种引领身体的看不见的力量。
“我的问题的答案和你对这个灵魂的责任同样重要。”
“这有待商榷。”
然后传来走动的声音,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耳语:“她什么时候会有反应?镇静剂的作用一定很快就要消失了。”
“当她准备好了的时候,让她顺其自然,无论如何她都有理由选择自己认为最舒服的方式处理这种情况。想一想她醒来时的震惊--在一个尝试逃跑时受伤,几乎濒临死亡的反抗者宿主体内!任何人都不应该在和平时代承受这样的创伤!”随着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的音量也提高了。
“她很坚强,”那个女人现在用宽慰的口吻说道,“瞧,她对第一次也是最糟糕的记忆应付得多么好啊。不管她期待的是什么,她都应对得很好。”
“为什么她就该必须这么做呢?”那个男人咕哝道,不过他似乎没有期望答案。
尽管如此,那个女人还是回答了:“如果我们能获得我们需要的信息……”
“需要只是你的措辞,我会选择想要。”
“那么有人必须承受不愉快的事情,”仿佛他没打断过她似的,她继续说道,“而且我认为,据我对这个灵魂的了解,如果有办法要她这么做的话,她都会接受这种挑战的。你叫她什么?”
这个男人很久都没有说话,那个女人等待着。
“漫游者。”他终于很不情愿地回答道。
“很合适,”她说道,“我没有官方记录,但是她一定会是为数不多的、到目前为止一直在漫游的几个之一,如果不是唯一一个的话。是的,漫游者会非常适合她,直到她为自己选择新名字。”
他什么也没说。
“当然啦,她可能也会用这个宿主的名字……我们通过指纹或视网膜扫描都没发现相匹配的纪录,我无法告诉你那个名字是什么。”
“她不会使用人类的名字。”那个男人低声说道。
她采取了安慰人的应对方式:“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寻求安慰。”
“这个灵魂会比大多数灵魂需要更多的安慰,这得归功于你们搜索的风格啊。”
传来尖锐的声音--脚步声,鞋跟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声。这个女人再次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是从房间对面传到这个男人这里来的。
“在这一职业的早期,你的反应会很糟糕。”她说道。
“或许你对和平的反应很糟糕。”
这个女人大笑起来,但是声音却很不谐调--毫无真正的兴致可言。我的思想似乎很好地适应了根据语气和声调的抑扬变化来推断出真实的含义。
“你对我的职责所蕴涵的内容没有明确的认识。在卷宗和地图上伏案工作数小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案头工作,似乎你认为的那种战斗或暴力并不常常发生。”
“十天前,你装备着致命武器,使这个身体精疲力竭地倒下了。”
“那是例外,我向你保证,不是常规。不要忘了,让你感到讨厌的武器会转过来对准我们的族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猎人不够警觉的话。人类会满心欢喜地杀死我们,只要他们有能力这么做,那些生活受到这种敌对行为影响的人则把我们当成英雄。”
“你这么说好像是在说战争正在上演。”
“对人类的残余而言,是有一场战争。”
这些话听起来很刺耳,我的身体对它们有反应。我感到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听见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比平时要响一些。在我躺着的那张床旁边,一台机器发出消音了的嘟嘟声,记录下这种加快的速度。治疗师和猎人都沉浸在各自相反的态度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那却是一场很久以前就已经输掉了的战争,甚至连他们自己一定也意识到了。他们寡不敌众,少了多少?一百万,还是一个?我猜你会知道的。”
“我们估计局势对我们更有利,机会更大。”她不情愿地承认道。
听到这个信息,治疗师似乎很满意地放下了自己这方的反对意见。安静了一会儿。
我利用这段空白的时间评估了我的情况,很多都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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