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阿镰看出这个“陆子矶”没有做出应当做出的反应,知道自己没有蒙上。他向前探探身子,自嘲道,“好了,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想着即使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冒辟尘这才明白这条老狗为啥要派人跟踪阿德了,而且他也由此可以断定,这个阿德和汝家女儿要有大麻烦了,既然已经被他们这样盯上了。至于这个老棍子以为他是陆子矶,就让他以为他是陆子矶好了,他压根儿不想接这个老棍子的话茬。
冒辟尘缄默不语地看着向他微微倾斜着身子的查阿镰,心想,这个也应当知道自己现在同样是死到临头的老棍子,居然还能这么神情自若,不温不火地侃侃而谈。不愧为是个老江湖!但此时,他清楚自己也已经是没有一点点退路,今儿必定是鱼死网破了!
“好了,我也不管你是谁了!事隔三十多年了,人死也已不能复生,还是说说活人吧!……咱们现在什么事都可以谈,谈什么都可以。”查阿镰随着忽明忽暗的灯火跳动着的眼睛,探询地向他看过来,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老棍子对三十年前那场惊天血案,对他冒辟尘铭心刻骨,一刻也不敢忘记的血海深仇,如此轻描淡写,再加上查阿镰如此托大,他直觉眼中一阵喷血。他拍着腰间的短枪怒道:“我只用这家伙说话!”
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一条巨蛇浩浩荡荡如游龙般地在蜿蜒前行。它目光如炬,伸缩着粗大的血舌谛听着两边屋中的动静。这桐镇,现在到处都可以捕捉到一股若隐若现地带着敌意的气味。这气味令它一次又一次张开血盆大口,狂躁地锉动着满嘴的尖牙利齿。
街弄口有家孤零零的屋子里的一盏灯,突然亮了。
那屋子犹如从暗中猛地跳出来的一头巨兽,把持着路口,横断交通。灵蛇微微一惊,立即吞吐血舌,怒目直视。
灯光从千疮百孔的屋面上漏出来,一缕一缕地直刺夜空,那蛰伏在暗中的屋子这时看来又如一只庞大的刺猬,而那两扇门户也仿如一只巨眼,黄洞洞的“目光”狞厉而又恶毒,充满着挑衅。
第166节:复 仇(6)
灵蛇张开血盆大口,呼的一声朝着那双“巨眼”铺天盖地扑去,但这时那灯光一阵飘忽闪烁,接着便熄了,巨蛇大大地一惊,猛然而立。但犹豫了一会儿,它又伏下身子向前继续游行开去。
屋里静极了,彼此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查阿镰带着一脸真诚地向冒辟尘赞道:“嚯,事到如今,你还这么硬气!这样吧,今朝我只向你讨一句话,你要怎样才肯了结这段三十年前的恩怨?”
“你,还有王天官、王伯爵,死。”冒辟尘高高地扬起头来,平静地对查阿镰这样说道。
冒辟尘微微地紧了紧左臂,此时此刻,他抬臂一抖,袖内柳叶刀将直插那张红润大脸的脑门,但下面的事呢?他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想找出一个良策。
“王伯爵肯出黄金万两,了结此事!”查阿镰眼里翻过一丝失望,他拖长声调叹道,“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啊!不过,我老汉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我能想通。你的身手,置我于死地,这会儿对你而言,易如反掌,但你也知道,这是以命易命,同归于尽。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不想这么做,是吧!所以说,你这是意气用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说得有些年头了。江湖中人,一般来说,从吃这碗饭开始,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不管你肯与不肯。咋地,只许你杀人而不许人杀你?具体到我来讲,活就活,死了呢就死了,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能作甚?这世上谁人能蜕皮蜕壳长生不死?这些我能想通。你我现在也可以当场了断的,但人都不是脱空一人活在这世上。你在小连庄已经殃及无辜,连老汉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你都一勺烩了。而且,你竟然连与你仇人边也不沾的那俩小把戏也不放过,仅仅因为这俩孩也是王姓?伯爵将高申他们,还有三潭投毒案中死的这些人性命都要算在你账上,他说你现在已经疯了。
“也许你仅仅是要折磨人,让恐惧笼罩整个镇子。什么吃蛇,人杀蛇,蛇杀人,在我看来也都是痴人野话。当然,有些事也许是你的朋友所为。无人援手,你很难成事。其实,你刚才放蛇时,就可以叫你死于乱枪,可我们没这样做。我本可以不说这些的,我说这些,确实想表明我和王伯爵是有诚意的。”
查阿镰咽了口唾沫,巴巴地看着冒辟尘。
这一屋的人都能听到那盏洋灯的火头扑扑地跳动声。
查阿镰看看冒辟尘完全不为所动,他低咳一声,又道:“其他要求你也可以提,什么样的要求,你都可以提。你能再回答我一次,你要怎样才能了结这段三十年前的恩怨?”
“你,王天官,王伯爵,死!”冒辟尘依然低声回道。
屋内空气顿时凝重了起来,远远近近又传来了阵阵狗的狂吠声。
渐渐的,狗叫声由高而低,慢慢地流于敷衍,只有一条肥胖的小京巴仍在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叫,但随着主人掷过去一只木拖板和几声极其严厉的喝骂,那小京巴也就噤口了。于是所有的狗叫声就像突然爆发时那样,又突然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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