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岳炳生不知被何人所害,王瞎子、阿耿伯的案子由查阿镰背上外,曾经让他焦头烂额的王庄案和小连庄以及其他十来起杀人案,都算在冒辟尘账上了。从染坊屠杀案现场看,连王记药局的船案和两个小孩的命案,也都跟那条与冒辟尘同进共退的大蛇有关。想着是牛郎中冒辟尘而不是蛇郎中陆子矶有这样一条骇人听闻的大蛇,施朝安就不由得啧啧称奇。至于什么高申案、三潭投毒案,他觉得都应当同这两个牛郎中蛇郎中无关。
施朝安现在一想到这个冒辟尘,就忍不住要激动。他为没有留在染坊亲眼看看这个冒辟尘如何以一当十而深感遗憾,尤其是那蛇发威助攻的场面。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呵!
嘿,以冒辟尘这样的身手,还养下这样一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巨蛇,这十多年了,真要灭天官族人,杀掉伯爵,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但他却始终不动声色,居然还搭上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的女儿。他是不想打草惊蛇,想着一网打尽啊!这小子,他这是一直在等着天官呵!如果冒辟尘不被杨标他们活捉,那么,这个国家的历史,完全可能要被冒辟尘改写。
第179节:伏 击(3)
虽则他不知道王天官、王伯爵三十多年前,为了什么竟然一口气灭了司空家一百几十条人命,但仅就这一项,这两人就罪不容赦,该杀!查阿镰助纣为虐,惨遭灭门,这是因果报应。换作他,他也会这么干——杀!
施朝安现在初步认定这个冒辟尘,就是“宁馨儿”,冒辟尘是司空家族硕果仅存的后代。他想,只要顺风顺水地把眼前这事搪过去,他回头一定要查的。王天官、王伯爵三十多年前为何犯下这样的恶行,回头他也一定要查的。他知道他要是就把这事那么搁下,那他的后半辈子就算毁了。接到老于的信,想想儿时的冒辟尘,母亲外出,他抓着窗上的木栅栏往外看的情景,施朝安心里便涌起一阵酸楚。
忽然,他想到了前天因为一点屁大的破事,被他一脚踹出门外的小儿子。这一刻,他对常常被他毒打的小儿子和自己的女人,突然充满了很深的歉疚。施朝安想,这次如果没事,能全身而退,一定要待好这个儿子,心疼自己的女人。他要带着他们离开这个血腥的、完全属于他王伯爵的桐镇,去县上,或者干脆走得远远的,到省城开爿南货店,同儿子女人,好好过日子。是的,好好过!
砰的一声枪响在施朝安耳边炸开的时候,他不以为这闷闷的枪声,会跟他有什么关系。直到看见身边那个汉子的胸口深深地插着一柄柳叶刀倒下时,他才感到自己的心脏被嘭的一声撞开了。他感到整个人向四面八方散开的那一瞬间,那个瘦小男孩的形象,从他眼前一掠而过。
施朝安梗着血脖子,圆睁双目,仰天大叫:“宁馨儿……”
这从来就只属于母亲的呼唤,令冒辟尘感到了从里到外的一阵震颤。他站在镬耳墙后,惊恐地看见那个身形高大的人影挥着双手,直直地仰面倒下。
子弹一颗接一颗地击中了冒辟尘前面的砖墙。施朝安身边的那个人躲进一个门洞,向冒辟尘连连射击。前后几处街巷里,持续不断地传来阵阵吆喝和杂沓的脚步声。
冒辟尘心里如针扎般地刺痛,他无力地垂下那只擎枪的手,向倒在石板街中央的施朝安看了最后一眼,拧身跳过屋脊,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这时的桐镇,忽然犹如鼎沸,喧声四起,到处都能听得见砸门声和吆喝声。
冒辟尘从屋脊上那堵高高的镬耳墙后闪出来,猛一抬头,望夫塔似乎就矗立在面前,令他又是一惊。每回都他娘的是这样。一到夜里黑糊糊的塔身,总是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一只蝙蝠从塔上扑下来,又迅捷地掠过院子远去。楼上的那间屋子里一盏灯的灯光透过窗纸,照亮了窗下一丛丛木樨草。院内广植花木果树,树冠在屋面和院中投下大片阴影。其中还有几棵粗大的玉兰花树,枝叶婆娑,碗口大的白花如累累硕果开满枝头。院墙边上还有几株繁英累累的月季,暗香袭人。
冒辟尘避开仍旧窝在树冠上的那一双贼眼,跃下屋面,足尖一个点地,再上院墙。他一下院墙,便将腰间的短枪弹匣和手雷掖进草丛,然后轻步穿行在院子的石板路上。
冒辟尘刚一上楼,一个赤裸的温热娇柔的身子便从楼梯口扑进他的怀中。她怨怨地低语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这两天镇上鬼哭狼嚎的,哪还有什么心思!”冒辟尘敷衍地搂一搂王忆阳,一块儿进了房间。施朝安那声扯碎耳鼓的“宁馨儿”,在这一会儿功夫中,无数次在他耳边回响,将他的脑子完全搅乱了。
王忆阳一把掀开床上的薄被,跳上去,赤身裸体地躺在那儿,大张双臂,撒娇似地蹬踏双足:“我才不要管呢,快触我呀!今夜你哪儿都不可去,我要用你一夜天!”
“不行,我一会儿就得走!小李庄刚刚来人说好的,有一头牛病得很重。”冒辟尘坚决地摇头。
王忆阳起身从枕边摸出几枚铜钱,递到他眼前撒娇道:“就今天一回,我买下。就一回,行啵?”
王忆阳见冒辟尘一解下腰带,挂在裤腰上的那个钱袋便来回地抖个不停。那钱袋沉甸甸的,塞足了东西。她从没见过这钱袋,那是只女式钱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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