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过人之处就在于此。我想在许多事上,你都会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这正是你还敢回花山头的原因。我也没说是你亲手在三潭投毒,但是都一样。顺便问一句,你的那条被你驯化、为你所用、助你行凶作恶的大蛇,如今在哪里?”
陆子矶明白李镇公所指的那条大蛇是怎么回事。他们居然把灵蛇视作他的另一条白头蟒了。他之所以在高梦轩他们面前不肯说及灵蛇之事,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但灵蛇不可以,因为它是这世界上唯一硕果仅存的蛇种,关键还是,人类先招它、惹它了。在这之前,在桐镇和黑龙潭,它没有滥杀的记录。
那么,有关山妹子的女儿之事,他们是否会从那两个登塔的孩子口中知道了些什么?如果这样,山妹子的女儿恐怕已为世人所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陆子矶一生一世最对不住的人,恐怕算是这刚刚死了男人和父亲的山妹子母女二人了。
想到这儿,陆子矶不禁心痛了起来。
陆子矶怒道:他再也不想解释李镇公因大蛇而对他的指控了。还是那句话,说也没用。这阳世有李镇公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是阴间有诸多的冤魂的重要原因之一。
陆子矶的这话,招来了李镇公一阵怪枭似的低笑。
突然,李镇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声色俱厉地问道:“谈正事吧,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回桐镇的目的何在?你的同党又在哪里?”
李镇公的笑声和说话腔调,使陆子矶额头青筋暴起,大为恼怒。他知道再说什么,屁也不顶。他双眉倒竖,豹眼环睁地怒声道:“我已经两次告诉你了,我只是将冒辟尘带回了桐镇,我就干了这个!这和乱党没有一点干系。好了,从这会儿起,我不会再回你一个字。你有什么招,全使出来,我搁这候着!”
这话一完,陆子矶决定从此缄口不言。
李镇公沉默了,他直视着陆子矶寻衅的目光,缓缓地离开桌子,向一边走去,但他又猛地转过身来对陆子矶说:“请你记住,我李镇公办案不是一日两日,什么样的鸟我都见过!今天,你就是座石像,我也要你开口!”
李镇公一摆手,两个大汉就拧着陆子矶,将他带到吊架下。
“羞死你先人!吃这碗饭的全是你他娘的这么满嘴胡搅?”陆子矶对李镇公满含讥笑地唾骂道。
李镇公一愣,他从未遭遇过这样非常民间的喝骂。
那两个大汉还没等他下令,就已经对陆子矶上手了。
一盏盏喷着“王府”两个殷红大字的灯笼,顺着这廊道如火龙般一路翻滚,直奔渔园,而渔园里高低楼阁也同样大红灯笼高挂,星星点点,闪烁不定,宛如天女散花。
张阿二兴冲冲地出花厅门,顺着廊道向灵屋洞走来。王兴国让他依旧回望江园,听从李镇公的人调遣。一听说李镇公在灵屋洞对陆子矶用刑,他就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准备到洞里看看热闹。
突然,只见前面大树树身一颤,树叶纷纷扬扬如雨,从天而落。
“咦!”张阿二跨出廊道,站在树下,抬头望望,再往下看看,看着这一地的落叶,一地的水,他的脸上眼中透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他再次抬脸向上望去,但还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便头也不回地向通往灵屋洞的那孔门楼急急走去。
汝月芬一脸泪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发了半天的愣,看看鼻息均匀的万先生,拖过自己的红衣裙,动作僵直地将衣裙穿在了身上,而后下床,在房间摸来摸去。她一摸到门把手,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汝月芬悄然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穿行,然后下楼出门。一阵阵烈风,扬起了她满头的乌发和红裙。她一边无声无息地哭着,一边磕磕碰碰地走在通向望江园的小路上。
从她躺下去之后,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她头上的那片天塌了。
她在渔园廊桥所经历的那一切,是她所有噩梦中最恐怖的的噩梦。她竭力挣扎着从这个噩梦中逃出来,但又拼命地挣扎着不让自己醒来。然而,爹已经没了,她再不能失去娘了。她知道娘在哪里,她要救娘。
一路上不时有人向这个泪如雨下的女孩询问,但她却一声不出地向前径直走去。
“人来了吗?”李镇公见到张阿二下到洞里,瞥了他一眼,问道。
“马上,就在后头!”张阿二脸上堆满了笑。
这儿他来过好几次了,但从未见过李镇公他们对人用刑的场面。这一回,他铁了心地想领教领教,见识见识。一瞅李镇公没有说什么,张阿二便赶紧定定地站在李镇公的身后,大气不出地看起来了。
灶边的那几具被煮熟的支离破碎的尸体,让张阿二半日没喘过气来。与李镇公他们比,他和王大毛阮老三捆个人,吊个人,再用竹杠敲个人,简直是个屁!平日把人踢几脚,掴几记耳光,连小打小闹也算不上。他娘的,到底是京城内务府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这儿的人,张阿二多半都很熟。看到他们收拾陆子矶,他来劲极了。有人一看他手痒难熬的样子,就喊他上去搭把手。张阿二看看李镇公,李镇公什么也没说地向他别别脑袋。
“好嘞!”张阿二兴奋地大叫一声,便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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