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怨_胡蜂【完结】(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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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一巴掌拍在胸口的玉佩上,他一下子想到了牛郎中,想到了牛郎中拿起他的玉麒麟时,脸色大变。

  这时,一道红晃晃的光束,从他们头顶上空一闪而过。

  大团大团青黑色的云团奔涌着急急驶向天际,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群山丛中忽闪忽闪着青白色的电光,隐隐地照亮了一峰一峰的山巅。

  一艘载重大船,张开主帆、侧篷,斜身而上。那几盏汽灯早早地挂在了桅杆上,跃动着火苗的汽灯在大船前后左右的水面上,投下曲折波动的浊黄色的光影。宽大的船首吞吐着水波,发出啪啪嗒嗒的水声。四个高大的船夫前仆后仰地摇动着黄亮的大橹。又有两个大汉过来,朝掌心啐一口唾沫,双手握紧橹绳,大力推拉起来。

  面孔紫酱色的船老大扳着大舵,神态不安地直立在船尾的舱房里。他对几个沿着船舷撑篙一路走近的赤脚汉子喊一声:“着力呵!上船前一个个放得空空的,沟子全他娘松松的,把力气都用在娘们身上,现在好,全部糠掉!”

  “啥糠掉?我看阿四回头一上岸,照样跟龙一样,对■,阿四?”一个塌鼻梁后生笑说道,“悠着点,困女人像吃荤,天天闷头吃,怎么吃得起。隔段辰光荤腥搭搭,才不得亏空!跟他娘的吃咸菜一样,有你好看的!我老婆反正回娘家了,回去有劲也没地使,就全用这了!”

  塌鼻梁后生“嗨”的一声,拎起一片水流顺篙淌的粗竹篙猛插水中,手推胸顶像推磨似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你这叫做无的放矢,眼热了吧。憋死你!”阿四读过两年书,常常满口之乎者也。大船中途靠岸,或者到码头装货卸货吃烟歇息,总是拢一拨人大讲《三国志》。

  “那就看你了,阿够意思!够意思,就把你女人借来困困!”塌鼻梁后生一本正经地说。

  “放你娘的十七廿八代祖宗的屁!”阿四提着竹篙从船尾走向船头时对撑篙过来的塌鼻梁后生说,“一竹篙戳你下去!”

  “阿四,来两口?”面孔漆黑的老卜头提一篮碰破瓶口的蛇鞭酒,从舱里爬出来挑逗道。

  “你这只老猢狲,不去烧半夜餐做啥?勾出我的酒虫来,要你好看!”阿四笑骂道。

  “不吃就算了,喂江里的鱼,也让伊拉壮壮阳!”老卜头站在船沿上,将一瓶瓶酒倒进江里。

  “瞎鸡巴倒啥,你疯了,叫你赔!”塌鼻梁后生心疼地大叫着从暗处奔过来。

第78节:杀 蛇(15)

  “你这只疯狗。赔,赔你个头。不是我抢出来,老早淌完个屁了。这瓶酒里尽是玻璃碎渣,你以为啥哩,嗨嗨。”老卜头将倒空的酒瓶一只一只地扔进江中。

  “别磨牙了,要落雨哩。都准备准备!”船老大大喝一声。

  一股满含雨意的大风呼呼呼地顺江吹来,船夫们的衣衫如张开的船帆。樯桅也吱吱嘎嘎地大声呻吟起来。

  “好嘞!”大家齐齐儿应一声。

  老卜头站在甲板上,扭头向江心看去,他突然只觉船首的江面那儿红光一闪,心头兀自一凛,马上又转回头来,但待他再定睛向船首细看过去时,水雾缭绕的江面,仍然天水一色。

  几只大鸟像幽灵似地在宽阔江面上浮浮掠过,坚定不移地逐浪而去。

  江风骤然猛烈起来,风声涛声合在一处,唱出一只凄怨苍凉的挽歌。

  船突然剧烈地颠簸了几下,有人在舱面上叫着什么,咚咚咚地奔过。几个大浪拍在船腹,在底舱的老卜头听到几声咣咣咚咚的闷响。他仍自顾自地忙活一阵后,在咸肉缸里翻起一大块沾满粗盐粒的咸肉,啪的一声扔进菜筐。菜筐被打个趔趄,将大半个青皮绿肉的冬瓜震出筐外。老卜头重新把冬瓜装回菜筐,趁势坐在一只小瓮上。

  在水上漂了大半辈子,他喜欢开船,开船了有酒有肉,敞开肚皮吃饱饭。下船后,他照例不碰老太婆烧出来的荤菜,省省吧,在船上总归有的吃的。在王记药局的船上,比他早先开航快船快活省心。他闭着眼睛也知道水下的一礁一石,遇大风大浪大雨,船老大才把舵把交给他。闲时,他只是烧菜弄饭。

  大家都说王兴国心狠手辣。但他老卜头不管这些,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草头百姓就是凭本事凭力气挣钱吃饭,养家糊口。他们很大方,一开船吃用开销全算在船上,吃饱喝足不说,还从不拖欠工钱,比航快船那个狗船东不知要强多少。

  老卜头心满意足地挟着菜筐,呼哧呼哧地踩着木梯,爬出舱口。

  他一出舱口,觉得大船比方才快出许多,风呼呼呼地带起他的衣襟。船面上没有他熟透的喧闹声,这使他有些纳闷。突然大船如酒醉似地摇晃了几下。老卜头心口一闷,他忽然发现船面舵舱竟然空无一人。

  江面漆黑一团,风高浪急。

  他手一松,菜筐顺着木梯乒乒乓乓滚回舱底。

  “人哪,你们这些人哪!”老卜头大叫起来。他猛地又看见塌鼻后生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横在他的眼下。他跳起来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吼声:“来人啊,大家快来啊……”

  大船上只有风帆桅杆吱吱嘎嘎地在响,几把散乱在舱面上的竹篙也在船板上发出落寞的跳动声。老卜头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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