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白麒麟玉佩多半是王瞎子在什么地方淘来的,要紧的是他是从谁手里淘来的。如不是那个狗屁警长节外生枝,他就计划这两日去找王瞎子的。
窗外有一只野鸽子在玉兰花树上咕咕咕地叫,这种叫声,常使他觉着心底里有一股伤感而又哀愁的潮动。他很后悔因为顾及那男孩,没从王庄回来的当夜就去拜访王瞎子。
那个大头男孩在警所当堂说到他在司空坊老桥上看玉时,让他心里着实吓了一大跳。假若,男孩细细陈述他们之间有关黑白麒麟玉佩的那番谈话,那番谈话如果又外传了的话,那么不定会有什么事发生,幸好这孩子一笔带过。
“嚯,这孩子!”冒辟尘想到了阿德,嘴角微微地牵动了一下,笑了。虽则因为王忆阳,他们可以放他,但如果这孩子不那么说,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那个王国兴和施朝安并非饭桶弱智,毕竟王忆阳是他的情人,她有瞎编乱造的嫌疑。冒辟尘想到这里又不禁开始自责自己太大意了。
第81节:怀 疑(3)
在这个世界上,那些个聪明的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自以为比别人聪明。切,居然可以忽视那个上街的农夫和那个大头男孩,居然可以低估那个狗屁警长的敬业精神——没想到他会花笨功夫一个地一个地,一个人一个人地那么排查。大头男孩是有些机智,但有些机智的岂止是这个大头男孩,心急火燎的王忆阳如果不在外面门口听会儿壁脚,有些话碰不上榫头,只是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捞人,即使放他,他仍是王庄杀人案的嫌疑犯。哼,谁都不傻!
那一盏盏塔檐的翘角铜铃此刻在一阵大风中,发出更加响亮而又悦耳的铃声。
第一缕阳光透过方格子窗纸照进房间里的时候,阿德醒了。他在醒过来的瞬间,感到自己的胸口有点发紧。忽然他觉得后脖子有个东西垫在那,有点硌,他伸出一摸,是玉佩。摸着这枚温热的玉佩,阿德马上想起来他的胸口有点发紧,就是因为王瞎子的缘故。
他把玉佩正过来,仔细看着玉麒麟那粒微微凸起的黑眼珠,手稍许一侧,那粒黑眼珠便有光点闪烁,犹如活物。每次他看玉麒麟,都会看它的黑眼珠。
昨夜他躺下去时,吃准了这事应当是那个牛郎中干的。他勉强同这个牛郎中说到王瞎子卖玉,回头王瞎子就叫人杀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定是牛郎中蒙面去抢王瞎子的东西,王瞎子不依,说不定还认出了牛郎中,牛郎中就杀人灭口。
但睡一觉后,就如他昨夜躺下去时,一口吃准了这事应当是那个牛郎中干的,现在,他又一口吃准了这事不是那个牛郎中干的了。他吃准了这事不是牛郎中干的理由,同样是因为:他勉强同这个牛郎中说到王瞎子卖玉,回头王瞎子就叫人杀了!牛郎中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除非把他阿德也给杀了。再说牛郎中一身伤,血人一个,歪歪倒倒跌跌撞撞摸出来抢劫杀人!另外,这王瞎子是桐镇打出牌子的穷鬼,有时候都到了去茶馆店大桥头卖唱的地步了,还能有什么太值钱的玩意儿,值得牛郎中这样的人去偷去抢去杀人?王瞎子去抢牛郎中还差不多呐!
但谁会杀王瞎子这样的人呢,为啥要杀脱伊呢?阿德左思右想,实在有点想不通,他觉得全桐镇的人都会想不通。不过,现在王瞎子被杀,已经同牛郎中没有关系了,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些,他欢喜而且也算帮过一帮的人抢劫杀人,那么他阿德可以戳瞎自己两只眼睛了。
听听动静,爹已经走了,爹第一次未用开骂的方式叫他起来,他的心里很受用。一看时间比平时晚了,阿德赶紧起床穿衣,奔下楼来。
“你今天要放点魂在身上,吃过夜饭再跑出去,这次可要脱层皮的!”娘在灶间剥毛豆,一听到他的动静便关照道。
阿德乖乖地应了一声。昨晚,他居然没有看见了家里的灯亮着,刚掏出钥匙开门,门就开了,娘听见外面乱糟糟的,让爹出去看看。爹与他撞了个正着,但爹既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娘还给他端来了两条糖年糕,这让他大感意外,原本他已有被暴打一顿的心理准备。他想八成是因为王瞎子,爹娘顾不上他了,所以才没把他怎么样。
“你知道昨夜里,你爹为啥没有捶你不?”娘诡秘地一笑。有时背着爹,娘私下里也会同他说点体己话的。
“是因为王瞎子的事?”阿德抬着眼睛问。
娘摇头道:“昨夜王瞎子没出事前面,你爹已经讲出不打了。”
“那为啥?”阿德一脸疑惑,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有两个小把戏失踪了,那两家大人已经把桐镇翻了个底朝天,也还是没有寻着。年纪同你着不多。”娘长叹道,“你要乖点呵,儿子,不要一天到夜在外头野!”
阿德用力地点点头,随即记起了他们仨去高申蛇行仓房之前,听见了两个妇人大呼小叫的事。
“不会也叫人给杀了吧,要真是这样,这两家大人可怎么办!”娘又叹了一口气。
“脱脱空空,这怎么可能!”阿德对着脸盆架上那面模糊的镜子说。
“好,赶紧吃早饭!”娘向他吆喝道,然后上楼去收拾房间。
阿德应了一声,走向饭桌,就那么三口两口扒下泡饭,向楼上叫声,我走了,就逃出门去。娘咚咚咚地追到楼梯口喊:还早着呢,给我背完书再走!阿德只装听不见,一出门就撒丫子,他急于要和汝月芬说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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