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从山上回来后有没有说过什么?”
“山上?她去山上了?她从来不跟我们说的。一回到寝室,她就埋头大睡。”
“唔。”
“老师,方安琳已经睡着了。”一个学生说,王慧群过去帮着她把方安琳安顿好。
“上班后召开紧急校务会,讨论方安琳的问题,还有,应该在窗上装防护栅,如果今晚发现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校长严肃地对教导主任说。
在确定方安琳没事后,老师们也都陆续回去了。
我留下来交代了同寝室学生几句,正当离去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王慧群:“你说你刚才做了个噩梦,能不能说说是什么样的梦?”
王慧群想了想,搔着头说:“记不大清楚了,好像……好像在一座陌生的山,有一条小路很长很弯,尽头有几间阴森森的老房子……没有人,好可怕。”
我悚然一惊,不祥的预兆漫上心头。
“你有没有看到穿着白衣的小女孩?还有树林里的柴房?”
“穿白衣的小女孩?……柴房?”
王慧群努力回想着,突然皱紧了眉头,双手捂住太阳穴说:“老师,我的头好痛。”
我猛的感到王慧群背后有一道炽烈的目光在盯着我们,可定睛一看,方安琳仍安静地睡着,并没有朝我们看来,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幻觉。
“王慧群,你没事吧?”
她揉了揉太阳穴说:“现在又不痛了。我的梦……好像记不大清了。对了,老师,你为啥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好奇,我也做了个梦。好了,你休息吧,忙一晚上,明天还要上学呢。”
离开403女生寝室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除了我和王慧群,是不是还有人梦到陌生的山,很长的小路和恐怖的老屋呢?
下了楼,陆铜等在门口。
“听说方安琳出事了,我想去看看,可管理宿舍的胖大婶就像个门神,硬不让我上去。怎么样?没事吧?”陆铜扶了扶眼镜说。
“没什么大碍,打了一枚镇静剂,睡着了。”
经过刚才一闹,早没了睡意,陆铜陪着我在校园湖畔散步。
“你说,方安琳为什么要自杀?”我问。
“呵,我哪知道?你是他的班主任,应该了解她。”陆铜说。
我苦笑了一声:“说来惭愧,虽说我是她班主任,但一点都不了解她,方安琳更像一个谜,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感觉到她内心深埋着某种痛苦与恐惧。”
“每个想自杀的人都有理由来说服自己,可能这个理由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对当事人来说,这个理由却是至关重要的。方安琳自杀的理由是什么呢?”陆铜若有所思地说。
“也许是父母早亡,使她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不对,如果是这个理由,她不应该在深夜突然kill herself,因为儿时的丧亲之痛是沉重长远的,如果真要自杀,肯定经过了长期的思想斗争,有准备的实施,从晚上的情形看,方安琳这种行为完全是突发的,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倒好像有什么事或人触发了她。”
我心里一动,想起了墙上方安琳求救的怪事,说实在话,我情愿把它当作一场梦,陆铜这么一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可怕的一幕。
我把这件事连同奇怪的梦境告诉了陆铜,但他还是以幻觉理论来解释,并说我潜意识里存在很大的焦虑,在睡眠中,微醒的大脑皮层把这种焦虑具象化了,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一样。
我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对不对,但不可否认,我确实很担心这个可怜的女孩。
“那么,你认为两个人会不会同时做同样场景的梦?而梦的场景又完全是陌生的?”
“偶尔的机率,可能性很小。”
我想把王慧群的梦告诉他,可终于没有说出口。
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绕着湖走了一圈。
起风了,初夏的凌晨有些阴冷,看着天上浮动的暗云,我愈发感觉到这个夏天的寒意。
清晨,我送陆铜上了回城的车,临走之际,陆铜决定把方安琳作为新的行为研究个案,也许这样可以帮助到小姑娘。经校长的同意,他向我调借了方安琳在学校的档案,并答应校方在适当时候把她送到行为科学研究所进行免费的心理治疗。
根据校长的指示,学校里将对安全隐患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排查,把这个月定为学生人生观教育月,并要我去方安琳家做一次家访。
紧急校务会结束后,我去看了方安琳。她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很虚弱的躺在床上,眼睛大而空洞,已经失去了往日那种似乎能看穿人的锐利,正神情恍惚地望着天花板,有两个值班老师在陪着她。
方安琳见到我来了,嘴唇动了动,像要跟我说话。
“安琳,你为什么做这种傻事?”我温和地说。
方安琳的嘴唇又动了动,可始终没有说出话来,想必她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以至于虚弱到说不出话。
我跟两个老师谈了校务会的决议,鉴于方安琳目前的精神状况,准备上午把她转到镇中心卫生院住院留观,并已托人通知她的瞎眼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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