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讥讽。
“那你知道你要什么?”我反驳。
她未必知道,尽管她死了,成鬼,也未必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果然她迟疑了。
“做鬼还需要什么?”我问,有点好奇。
“什么都不需要。”她回答。
“来,告诉我,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表情告诉我她没有撒谎。
“落下来的时候我很诧异。”她说,低下头,像在自言自语:“我不相信我会死,我也不相信是真的。甚至我还注意到我所经过的窗户里有人在拥抱接吻。”
要死了还去注意这些八卦?女人啊女人,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然后呢?”我追问,灵魂出窍的真实感觉是什么?
“然后就砰的一声,像撞车。”她歪着头去想,“是,或者说像是急刹车,我只被腾动了一下,只短暂的迷茫,然后就爬起来了。”
“接下来?”
“接下来我就看见自己躺在地上。”她说,眼睛里波光流动。
“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
“我并不认为我真的死了。”
“甚至我回到楼上,从窗口望出去,还觉得后怕。”
这是她的话,断断续续的,把临场感觉东拼西凑地告诉我,我得出的结论是,这看起来倒像是一场意外。
但是一个年轻女子又怎么会在半夜时分爬上窗台,然后失足坠落?
她不肯说,我问了三次她都不肯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转移话题,我只对她做鬼感兴趣,至于她生前是如何做人的跟我无关,她实在不肯说也就只好算了。
“柳意。”
“好名字。”
她笑了。
“多大?”
“二十八。”跟我同岁。
“你多好,可以永远停止在二十八岁,而我会一年一年老去。”
她一愣,随即大笑,笑到弯腰:“你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她这么评价我。
“有心肝又如何?”我觉得委屈,尽管我自己也认为我没心没肺,可是别人指着鼻子这么说,我还是会委屈:“要我抚尸大哭?我又不认识你。再说,能把你哭回来吗?”
“唉!”她重重地叹气。
哭也哭不回来,何必浪费眼泪?
如果我是她的亲姐妹,我会伤心很久,可是我和她只是陌生人。
“我没看错人。”她再次抬头的时候说,眼波平静,一潭死水。
而我在想,如果一个女人抱着另一个女人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旁观的人会如何看待?会不会认为我们是玻璃?她倒是确实像玻璃。
我笑了,这是我见鬼之后第一次笑。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不错呢。”两个女人,相同年龄,说话投机,难免会相互吹捧,做了鬼也不例外。
“做了鬼之后会如何?”我好奇的不得了。
“会喝孟婆汤,会过奈何桥,然后去投胎转世,进入轮回。”
“那多没意思。”我泄气。来生还是做人我会觉得累,如果有更多的选择,也许我会选做一只鸟或者一只蝼蚁,再或者什么都不做,就做一个游魂。
“并不是生生不息、不停地轮回转世。”她解释:“统共只有两次机会。”
“两次?”我不解。
“是的,前世、今生还有下辈子。中间只有两次机会可以重新做人。”
难怪只说三生有幸、缘定三生,原来根本就没有生生世世,没完没了的纠缠。如果两个人的时段不合拍,那也可能只得一生的机会。
“那前世又从哪里来?”
“被创造出来,没有记忆,只有空白。”
无端被创造出来的生命可以有两次轮回,上天还是仁慈的,给你两次重头开始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我对前世没记忆?”
“也许你是第一次,也许你喝完了孟婆汤。”
“谁告诉你这些的?”
“判官或者叫无常,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
“你见过?”我的眼睛有铜铃大,并不夸张,因为我穿过她看见镜子里的我。
她在镜子里没有身影。
“是的,我见过,就在黎明时分,有人……不,有判官来找我,指引我去奈何桥。”
“那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
“我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靠!她也故弄玄虚。
“不要骂粗话。”她笑。
我翻她白眼,这不公平,我想什么她全知道,要是她一直缠着我,我这辈子就完了。
“放心,我不会一直呆在这里,我只有七天时间。”
“谁说的?”
“孟婆。”
“七天时间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可以给你缅怀今生,了却遗憾,然后好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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